当夏洛离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个黄昏。海上的夕阳就像是沙场上残余的血迹,但是那样波澜壮阔的场面,却是美得惊醒动魄。
夏洛离就站在船铉上,看着澄澈的海水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不知道,那个有着大海一样的眼睛的男子,现在身在何方,又在做着什么。夏洛离的眼睛里面,就像是冰山的一角,看不到全部。
“洛离,我教你写字,好不好?”慕容羽离看着夏洛离发愣,便是走近了。
眼前的男子,宛如梦幻,可是他究竟是谁?夏洛离看着慕容羽离的脸,明明是陌生的。慕容羽离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他没有想到,夏洛离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睛看着她。
“你知道三公子在哪里吗?”
夏洛离想起来的,记得的人,居然是晰语澈。慕容羽离没有生气:“洛离,你仔细想想,我是你的丈夫。三公子在长明岛上,我们已经离开了长明岛。”
慕容羽离难得的这样的耐心,他不知道,夏洛离怎么会成了现在的样子。眼看着就是疯疯癫癫,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影响了夏洛离心智的人,到底是长明岛上的三年,还是夏洛离在离开的时候被玄机居士施下的最悲惨的咒语。
“对呀。你是我的丈夫。殿下,我想要和你一起写字。”夏洛离好像又想起来了,但是她的眼睛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就像是空的。
“好,我来教你。”
慕容羽离拉着夏洛离进了楼船上的书房,但是,书房因为是在海上,所以一直是摇摇晃晃。夏洛离写的格外认真。三年没有见,夏洛离的字,显然是像极了慕容羽离。
“殿下,王妃的情况,十分不正常。”就连跟在身边的燕儿,都发现了。
“这些天,船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慕容羽离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明白,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殿下,王妃中了降头术。”
云儿对于术法有一定的见识,但是应对夏洛离身上的术法,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我和洛离之间,最大的劫数,将要出现了。”慕容羽离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夏洛离恬静的睡颜。刚毅的脸上,有了一点点的动容,人一生,总要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以前,要保护慕容玉墨的平安。如今,慕容玉墨已经有了高昌皇帝的宠爱和保护。只有夏洛离,还需要他的全心全意的呵护。
晚膳的时候,夏洛离醒了。可是,这一觉,却没有让夏洛离变得精神一点。走路都是虚的,似乎是踩在云朵上,慕容羽离几次搀扶着,才算是走到了饭桌前面。
“要是不想走,我以后端过来,喂你就行了。”慕容羽离的关心和体贴,让夏洛离十分的受用。
“殿下,你能不能听见,有人在唱歌。”
夏洛离轻轻的在慕容羽离的耳边说着,神色坦然。正是夏洛离的这份坦然,让慕容羽离有些惊慌失措。
明明,这里就没有一个人在说话。怎么会有人在唱歌。
“洛离,他唱了些什么?”
慕容羽离依然是耐着性子,倒是让云儿的神色已经不自然了。夏洛离的召唤术,已经到了十分厉害的地步,还是被人操控,那么,其他人是不是已经有了危险。
“他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夏洛离恬静的看着慕容羽里,就像是在大婚的时候,收到了最大的祝福一样。
“洛离,你能不能,再告诉我,是谁在唱歌。”慕容羽离没有听到,但是,他始终是相信夏洛离。
此行,一定不会顺利。长明岛上,一定还有着难以言说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以为是三公子。但是,三公子能够说话的声音,我还没有听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慕容羽离眼中的冰霜更浓了,看着茫茫的海面。
“洛离,我们尽快回到夜久国,再也不出来,好不好?”慕容羽离是夜久国的都城人氏,自然是想要回到家乡。
可是夏洛离,却是眼睛里面盛满了悲伤。仿佛十分的不情愿,就那样咬着下嘴唇看着慕容羽离。应该是不愿意的。
两个人久久的站在船铉上,谁也没有说话。
夜里,夏洛离还是脸色苍白的醒来。她不敢惊动慕容羽离,却是一个人走到了窗前,开了窗纱,看着茫茫的碧波,泪流满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容羽离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洛离,你要是想要回去,我陪着你。”已经等了三年,就不会轻易的放手,也不会让夏洛离不高兴。
“慕容羽离。”夏洛离居然是叫了慕容羽离的名字。“我又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不知道是谁。可是,我想要回到长明岛上。殿下,我很爱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回到长明岛上。明明,不是为了那个遗失的绢帛,可是,我还是一定一点要回去。”
夏洛离看着慕容羽离的眼睛,时隔三年,居然是这样的坚定。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天涯海角。”慕容羽离握住了夏洛离的手,十指相扣。其实,就算是夏洛离爱上了另一个人,慕容羽离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把她追回来。
“谢谢你。”夏洛离苍白的脸色才好了一点。云儿夜观天象,确立了星辰的方向,便是当夜就调转了船头。
不料,一调转船头,却是狂风暴雨,即刻呼啸而来。
就连已经睡着的慕容羽离,都听到了凄凄切切的声音,在不断地吟唱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周而复始,仿佛不知道疲倦一样。慕容羽离的定力十分的好,便是赶紧醒来,查看夏洛离。
眉心拧的紧紧的,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死死的抓着被子的一角。指骨都是泛白的,消瘦的胳膊上面,能看到青色的经脉。
梦里,又是金碧辉煌的喜堂。正红色的帷帐,正红色的地毯,正红色的龙凤呈祥的蜡烛。就连常常蓝色系衣服的晰语澈,也是一身正红色。
夏洛离却是一身缟素,像是为何人披麻戴孝而来。
梦里的晰语澈,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上。他不断地和夏洛离说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明显,夏洛离在喜堂的外面,晰语澈在里面。两个人隔着窄窄的门相互张望着,就是不能相互跨越屏障。
“夏洛离。”
突然之间,就像是醍醐灌顶一样,夏洛离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慕容羽离正捏着一根针看着她。
那根针上面,还带着血迹。夏洛离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痛的虎口,这才说:“我被人用梦魇控制了。殿下,前几次,因为没有确切的梦兆,所以看不出来。但是,今天,控制的人实在是太大胆了,直接造了一个梦境。”
夏洛离冷静的看着慕容羽离,神态也是这几天里面很少见的清明。
“那就好。我们回去,就能找到能够治好梦魇的方子。”慕容羽离起身,想要把针放好。昏黄的灯影里面,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
夏洛离的嘴角,微微一笑,便是腾空而起,劈手向着慕容羽离而去。掌风十分的凌厉,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人的手。
眼看着就要落在慕容羽离的天灵盖上,慕容羽离侧身一躲。那一掌劈空了,但是落在了梳妆台上,十分的惨淡。红色的血丝直接从手上沁出来。
“殿下,有人打我。”夏洛离下一秒,又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没事了。”慕容羽离赶紧跑过去了,虽然这是被人控制了,但是,依然是夏洛离。是他的王妃,损失了一点点,他还是会心疼的不得了。
“是吗?”夏洛离阴狠的一眨眼,直接抄起来慕容羽离刚刚放下的针,就往慕容羽离的双目里面扎着。
这一次,慕容羽离早有准备。在后脑勺上面轻轻点了一下,嚣张的夏洛离就昏迷了过去,软软的倒在了慕容羽离的怀里。
“卿何致此。”慕容羽离平静的看着夏洛离。
外面,早就在等待的燕儿和云儿,已经端了药进来。
“殿下,王妃娘娘现在被人用了术法控制。您现在这样守着她,会有危险。”云儿一边把药递给了慕容羽离,一边告诫着。
“倘若不是我守着她,恐怕会出了别的乱子。你们下去吧。”慕容羽离把药给夏洛离吃下去,十分心疼。
整个人的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就是静静的睡着。慕容羽离想不到,从长明岛上出来,会遇到这样的波折。
自从调转了船头,就是风雨交加。因为是夜里,看不清远处。但是,慕容羽离撩开窗纱,始终觉得,远处,能够看到皎洁的月亮,甚至还有浩瀚的星辰。
有人用十分强硬的术法,控制了这里的风雨。似乎是在隔着时空,用术法告诫着慕容羽离,千万不能回头,一定要带着夏洛离远远地离开。
为了能够早日回到夜久国,免了事端,慕容羽离依靠着云儿和好的大船,选了珍珠海。
此刻,船要回头,正在珍珠海里面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