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峰刚要询问,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于是把轮椅交给了潘婕,自己转身回去把潘妈妈背到了背上。潘婕把一些小件物品放到轮椅上,推着走到了林俊峰的前面。她要赶在前面去开门。
路云鹏的说法是有道理的。这条小巷路面是多年的石头路面,虽然表面已经被行人走得溜光,但仍然凹凸不平。人走在上面问题自然不大,但轮椅要是在上面行进,坐在车上的人无疑要受颠簸之苦。林俊峰也是因为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才很快改变了主意,背上了潘妈妈。
几个人各自拿了些东西,一起走进了巷子。潘婕走到院门前面,麻利地打开门,推着轮椅走了进去。林俊峰背着潘妈妈在门口愣了一下,沉着脸也跟了进去。
虽然已经立春,但室外的温度并不算高。潘婕打开正屋的房门,让林俊峰把妈妈背进了卧室。把人放到床上安顿停当,两人又走到了院子里,这时护工阿姨不停地咂着嘴,赞叹连声地走了进来。
“哎呀,这个小院可真好啊!不像现在的那些房子,高高在上,地气都接不到。”
跟在她后面的路云鹏搬着两个纸箱,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听到她的夸赞,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从屋里出来的林俊峰,脸色却更加阴沉。
“这个葡萄架子,真漂亮。”阿姨一边看着,一边走到架子下面,手扶着藤椅的靠背,抬头看向架子上那些精致的铁艺雕花。
路云鹏将两个箱子放下,“车上还有点东西,我再去搬过来。”
潘婕不想让他这么辛苦,“我跟你去吧。”
还没等她抬脚,身旁的林俊峰就冷着脸拉了她一下。“你在这收拾,我去。”说完也不等其他人,一个人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路云鹏看了看脸色焦急的潘婕,笑着伸手向她做了个“淡定”的手势,后脚跟着林俊峰也出了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面包车旁边,路云鹏打开车门,身体探进去拿东西。林俊峰并没有帮忙,而是站在他的身边,声音低沉地问道:“这房子是你买的?”
路云鹏知道自己今天的出现,使得林俊峰很不开心。他并不想做太多的解释,因为在他看来,即便是说的再清楚,林俊峰也不一定会接受。可林俊峰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这多少让他有些头大。
“是的。”路云鹏语气很沉静,透出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看到林俊峰的脸色并没好转,他干脆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面对着这个英俊的男人,确切点说,是英俊的男孩子。“你别多想了,潘婕是个好强的人,不会无故接受别人的帮助,可她现在,是真的需要帮助。这个房子,是我租给她的,并不是我送给她的,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听到路云鹏这样说,林俊峰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可脸上的阴沉并没有就此消散。
“这样的事,我会做,就不用劳你大驾了?”
路云鹏也并没生气,甚至连看都没看林俊峰,淡淡说道:“你做了吗?”看到林俊峰猛地一怔,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重,又婉转地换了个口气。“以你和潘婕的关系,你觉得这件事如果是你做的,潘婕会接受吗?我,完全是站在同事和朋友的角度,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有这样她才可能会接受。”
“既然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你为什么还要插手?”林俊峰本来已经降了下去的怒气,又升腾了起来。他才不相信路云鹏的话,如果不是对潘婕有想法,他至于这样殷勤备至吗?
路云鹏虽然比林俊峰年长不少,可看到他气势汹汹地咄咄相逼,也有些生气。“你和潘婕的关系?那你告诉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是娶了她,还是做了她的主人?只要你们还没结婚,我和你在她面前就都是平等的。别说我没有想法,我就是有,你也无权干涉!”
林俊峰被他一句抢白,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虽然潘婕很明确地表示要嫁给他,可是他自己却根本没法给她什么承诺,在弄不清楚自己的情况之前,他不会娶潘婕,甚至不会对她表白。但现在的情况,情敌已经杀到眼前,甚至都不否认对潘婕的觊觎了,自己却变得无力辩驳。
尽管嘴上说不出,但林俊峰心里的火气却让他攥紧了拳头。面对着眼前这个成熟男人,他有一种强烈的想扑上去的冲动。正在这时,从巷口方向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潘婕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你们干嘛呢?这么半天还不过来?”
看到潘婕出现,路云鹏随即转身从车里搬出了那捆被褥,恶狠狠地放到林俊峰的手上。自己又拎上了最后两个装杂物的塑料袋子,关上车门便自行走进巷子。
潘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也不说话、只抱着东西往里走的林俊峰,见他们两人都是一脸怒容,不禁庆幸自己跑过来的及时。路云鹏那里到上班的时候再跟他道歉吧,而林俊峰……等会要好好跟他谈谈。
跑完这一趟,医院里拿回来的东西就搬完了,路云鹏把手上的东西放到院子里,也没在进屋,直接就对跟进来的潘婕说道:“你那边搬东西,我就不过去帮忙了。如果有大的东西要搬,就给我打电话。照顾好你妈妈,我先走了。”
看到潘婕的神色,路云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生气,便微微地对着她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没事。
潘婕没有挽留,如果他在,有些话和林俊峰恐怕没法说。所以她只是道了声谢,把路云鹏送到了门口,看到他走到了巷口,才转身回到院子。
护工阿姨已经在忙着收拾东西,几个纸盒都已经打开。潘婕走进妈妈的卧室,叫她先睡一会。扶着妈妈躺了下来,盖好被子,她又来到院子里面。
“阿姨,这里先交给你,收拾一下,我现在去搬一些自己的东西。”
说完,拉起林俊峰,走了出去。
车子行驶在通往潘婕公寓的路上。
从走出院门到现在,两个人都一直没有说话,车厢里的寂静让气氛显得多少有些紧张。
林俊峰开始还是有些余怒未消,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尤其是潘婕的沉默,使得他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承认今天做事有些冲动,对路云鹏的态度也有些不妥。路云鹏说的有道理,自己对潘婕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力,对一个来给她帮忙的人发那么大的火,着实太不冷静。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看到路云鹏出现在潘婕的身边,就会那么火大,以前在香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从香港回来以后,他和潘婕的关系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就好像存在了一个双方默认的契约一样。可这种契约中间,又仿佛存在着一种障碍,阻止契约的达成。他知道这个问题在自己身上,可是潘婕似乎对这种障碍也给予了默许。
他没给潘婕什么承诺,严格来说,就算路云鹏现在追求她,自己也无话可讲。可是……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似乎一直在对自己呐喊着:“潘婕是我的!”
如果今天不是潘婕赶到的及时,他绝对不怀疑自己会把路云鹏打一顿。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理亏,不自觉地偷偷瞟了潘婕一眼。
坐在副驾驶的潘婕,身体陷在座椅里,头深深地低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俊峰有点心慌,于是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嗯……”他先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地说道:“你自己的东西收好了没有?”
听到他开口,潘婕这才坐直起来。刚才自己一个人在低头出神,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的头绪乱飞,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件事跟林俊峰说清楚。
他今天的表现,明显是吃醋了。这一点其实让潘婕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可是,路云鹏毕竟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林俊峰如此对待他,潘婕也很生气。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只好一直沉默不语。
林俊峰的这句话,说明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和他谈呢?潘婕皱眉想了想,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还没,到了再收拾吧,能搬多少搬多少,其他的以后我慢慢搬。”说完,潘婕看了看林俊峰,“搬了东西我们从我公司那里绕一下吧,我去拿点东西。”
“好!”听到潘婕的语气平静,林俊峰心里安稳了不少。万事开头难,这话头一开,下面的话就好说了。
“路云鹏买那套房子,不是你求他的吧?”
潘婕就知道他还没把这件事放下,迟早会问。“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俊峰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我觉得路云鹏是那样的人。”虽然他没说出来,可他知道潘婕一定懂得他的意思。
听他又说到路云鹏,潘婕干脆再次陷入沉默。现在无论说什么也没法打消他的疑心,那就先放一下。所以直到林俊峰把车停到了她的楼下,她都没有开口再说话。
潘婕并没叫林俊峰跟着自己,但他还是一言不发地和她一起上了楼。当她打开门,林俊峰也跟着走了进去。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布置,这一切都让他越发肯定,自己一定来过。
潘婕让他坐在沙发上等一会,房间小,只有沙发和床能坐人。林俊峰倒也听话,并没有到处乱跑,只是看着四周发着呆。潘婕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就走进了里屋。她要收拾点衣物过去,还是常用的东西。
林俊峰喝着水,听着潘婕穿着拖鞋的脚步在里屋噼里啪啦地响着,模糊的场景和情节在脑海中拉开。也是这样拖鞋的声响,也是这个房间,两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他依稀感到情绪有些激动,可这些情景稍纵即逝,他无法回想出更多的细节。
“潘婕,我来过这里吗?”
脚步声猛然停止,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跑动声,潘婕来到林俊峰的身边,眼中充满了期待,蹲了下来。“俊峰,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不知道……有点模糊的影子……却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