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鲁平阳和创世纪公司串通一气,利用绝尘的资源给他们做设计,又把拿到的项目在咱们的拍摄印刷部进行印刷!”林俊峰语气急促,但每句话说得都非常清晰。
林宏宇听完,猛地坐直了身体,“你怎么知道在印刷部印刷?”
“我刚从那边回来,本来是去看保险公司那个项目的,结果竟然看到创世纪拿到的那个主机厂用户手册的调试印刷版样,而且在车间里看到装订成册的成品。”
林宏宇听完,身体缓缓地靠近了椅子的后背,叹息了一声后幽幽地说道:“他,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啊!”说完,伸手拿起了身边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个号后问道:“鲁平阳现在在哪里?”
林俊峰不知道他打给谁,也听不到电话里说了什么。只听父亲停了片刻又问道:“创世纪的那个事情,现在到哪一步了?”
随着林宏宇的沉默,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把你手里有的东西全部给我发过来,你的任务快结束了。”说完这一句,他挂掉了电话。随手又按下了另一个号码,“通知所有的部长,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跟我一起去一趟印刷部。对……现在……安排公司车,马上!”
挂断电话,林宏宇站起身来,走到了站在面前的林俊峰身边,右手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儿子,你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走,跟老爸去给他收尸!”
说完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印刷部里有些忙乱。
林俊峰前脚走,卜大后脚就回到了办公室,当然也几乎立刻就知道了有人来找过他。听到那人说是个不认识的人,卜大便详细问了一下情况。他们这个部门经常会背着公司在外面接一点私活,所以有陌生人找他并不奇怪。
虽然是私活,为了防止绝尘公司追查,卜大还是会每年拿出些油水给公司的几个高管上下打点,而好处最多的,自然是直管他们的企划部和市场部两位部长。市场部部长鲁平阳,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时不时地还给他找点小外快,两人很快混的透熟。而林至群就老奸巨猾很多,好处照拿,但来往就很少了,当时对他的小猫腻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这个部门一直非常闲散自由。
后来绝尘来过一个新的市场部副部长,还发现了印刷部这边的管理漏洞,并且还在高管会上提了出来。不过好像没过多久,就听说她离职了。于是这边的事情就更没人管,卜大每天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比起被绝尘吞并之前的日子,还自由自在。
不过最近鲁平阳拿来的这一单活儿,却和以往的都不一样。过去都是印多少东西给多少钱,就算公司查下来,也不过就是个背地里自主经营、没给总公司交租子而已。况且这边一直独立核算,所以也没啥大不了的。可这次的项目,却是实实在在地挖绝尘墙角!
事情要说到差不多一个月前了,鲁平阳找到卜大,说有一笔大单子交给他做。好处自然是少不得他的,但是成本这一块就需要卜大好好想想办法,摊入绝尘的项目成本里。
这事可不是小事了,万一被绝尘发现,就是掉饭碗的事。卜大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自己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冒这样的风险实在不值得。所以谈了三个小时,任由鲁平阳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卜大始终就不肯松口。
鲁平阳最后没办法,把自己搜集到的印刷厂的那些个劣迹统统拿了出来,威胁他说如果不干,他鲁平阳一定可以把他赶出绝尘。如果跟自己合作,有他在上面帮着撑腰和隐瞒,绝对不会有事。说完这些,鲁平阳又拿出了最后的底牌,答应这一单做完就给卜大个人十万块钱。这种萝卜加大棒的战术显然很快奏效,卜大终于屈服了。
当时绝尘只有两个印刷在厂里做,印量也不算大,所以要摊销成本实在太显眼,做不下来。卜大和鲁平阳一说,他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并且告诉卜大,绝尘很快就又有一个大的印单会到,让他在三个项目中共同摊成本。实在摊不了的部分,也可以先挂着帐,以后再有印单便逐次摊销,只要不是太离谱,肯定不会被发现。
已经上了贼船的卜大,听到鲁平阳这样说,胆子也大了起来,在收到设计稿的第二天便开始风风火火地安排试印。不过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从试印到装订入箱,卜大都亲历亲为,就想早点把东西交出去。
今天在接到林俊峰的电话之后,他便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他心里惦记着正在装箱的手册,便赶紧去车间和仓库查看了一遍,生怕哪个环节出了疏漏。而林俊峰也就是这个时间到了这里。
听着接待林俊峰的那个人讲了下情况,卜大也以为只是个来联系业务的普通客商。至于林俊峰,一个总裁公子,说话不算话的事也不会少,保不齐就被什么事绊住了不能来,也是很有可能的。可是,当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发现原来压在桌面最下面的试印彩页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最上面,他的心立刻咯噔了一下。
正所谓做贼心虚,卜大现在的心,确实虚了!
“那人长什么样?”
“个子很高,看上去挺年轻的,二十几岁,长的很帅,浓眉大眼的,穿的也很讲究。”
不是林俊峰还会是谁?这个公子哥还是来了啊。卜大想到这一层,心里更没底了。“他到我办公室里来了?”
“是啊,他开始在办公室里等你,等了半天你没回来,他就叫我带着他去车间找你。”
“你还带他去了车间?”
“是啊,他看到咱们昨天印的那个用户手册,还说质量不错呢!”
完了!被林俊峰看到了!
虽然卜大不确定林俊峰知不知道这个项目不是绝尘的,但这种东西被他看到绝不是件好事。他本来是过来找自己的,没找到却匆匆就走了,说不定真的是发现了什么。
卜大本来就心虚,想到这里就更加慌乱,大冷的天气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哆嗦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鲁平阳的电话。当鲁平阳的咆哮声从电话中传来的时候,卜大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正当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时候,鲁平阳的声音再次在电话中响起,“你赶紧安排车子,把手册全部装车,一本都别留下,我现在就赶过去。另外你安排人,赶紧把那个印版毁掉,所有和这件事沾边的东西,连一张纸都不要在你那里出现。事到如今,只好冒险一试,只要不被他们拿到证据,事情就还有转机。快去吧!”
话音刚落,电话里便传来忙音。卜大早已吓瘫了,这种事如果绝尘追究、鲁平阳要是再推到自己身上,根本不是开除的问题,搞不好要坐牢啊。此刻的卜大,早已没有往日那种风生水起的自在和随性,慌慌张张地跑到车间和仓库,按照鲁平阳的安排一一照办。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希望鲁平阳能保他过了这一关。
鲁平阳的车与林俊峰的车其实是擦肩而过的,只不过两个人都行驶得飞快,根本没有看到对方。半小时,林俊峰回到了绝尘,而鲁平阳到了印刷部。
运货的卡车已经停到了仓库门口,搬运工人正在往车上一箱一箱地装那些印好的成品。鲁平阳在这里没看到卜大,便穿过车间一路寻找,在制版车间找到了他,看见他正带着人打算销毁印版。
“这些印版全部装到车上去,连带成品一起拉走。销毁来不及了。”鲁平阳一把拉起卜大,“赶紧加人去搬成品,越快越好!”
卜大早已经晕头转向,只知道听着鲁平阳的安排机械地执行。事情到了这一步,虽然是鲁平阳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但现在两个人在一条船上,就算卜大再不情愿,也只能把鲁平阳当救命稻草,对他的话更是惟命是从。
卜大没想到情况会这样糟,自己私下印这个活,甚至连厂里的大部分人也不知道他是这样运作的,只有非常少数的亲信才知道底细。当然这些人事毕之后也是需要他意思意思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清除痕迹的事进展得并不快,如果知道的人太多,那么就算痕迹清理干净了,绝尘只要过来一问,什么事情也都是瞒不住的。所以有限的几个人一会忙这边、一会忙那边,足足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事情基本弄完。
鲁平阳给龙爷打了个电话,让他的人尽快到公司里接货,自己则上了车,准备亲自押着这些成品送过去。不管绝尘最后能不能发现,这些东西必须送回创世纪,否则这事可就闹大了,别说他鲁平阳,就算创世纪公司只怕也要出大乱子了。
鲁平阳的车在前面引路,卡车跟着他的后面,眼看就要驶出工厂的大门。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迎面驶来,正正地顶出了鲁平阳的车头。鲁平阳顾不上看来人是谁,赶紧拉开车门,对着黑轿车直挥手,示意它让开道路。
可黑色轿车不仅不让,还干脆熄了火。鲁平阳正要上前怒骂,只见黑车的后门打开,两个人昂然走了出来。鲁平阳一见此人,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脑子轰的一下进入真空。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从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绝尘广告公司的总裁,林宏宇。站在他身旁的便是他的儿子,市场部副部长,林俊峰。
而跟在黑轿车后面的一台面包车上,也呼呼啦啦下来了一大群人。鲁平阳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终于明白,今天自己是难逃一劫了。
“鲁平阳,你如此急急忙忙地,是要去哪啊?”林宏宇声音洪亮,边说边来到了鲁平阳的面前。看着他一头冷汗、默不作声的样子,林宏宇极度失望。自己对鲁平阳虽然并不信任,但还是给了他足够的机会,而今天,鲁平阳给了他‘回报’,让他明白之前的种种猜忌都不是他自己多疑,做出的所有防范也都不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