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蝶,你真的要跟他走吗?”朱常洵伸手拦在紫蝶面前,“你想清楚了,他不会带你回家,因为风府中已经有二少奶奶了。”
紫蝶的身体僵硬,止住了脚步。朱常洵说得没错,就算她现在跟风灏栎走,他们能去哪里呢?风灏栎曾经说过,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但是,他的家中不止她一个女人。紫蝶无法去面对,她抬起头幽怨的望着风灏栎,抽回自己的手,背过身去泪如雨下。
“蝶儿,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再相信我一次,我……”风灏栎掰过紫蝶的双肩,她的隐忍和无助让他心疼不已。她是他的妻,他们在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结为夫妻,对他来说,紫蝶是他的精神支柱。
为了保住风灏鸣的命,也为了能够让季如月有勇气活下去,风灏栎不惜背叛与紫蝶的感情承诺。这种无奈和痛苦总是让他夜不能寐。季如月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她不知道什么是世道艰难,没有体会过什么是人情冷暖,因此承担不了任何的挫折。
而紫蝶,她在逆境中成长,她的坚强与傲气已经深入骨髓。风灏栎一直相信紫蝶可以面对打击,就算没有他在她身边,她也可以勇敢的活下去。可是现在他发觉他错了。紫蝶的坚强只是无奈的伪装,她比季如月更加需要温暖和照顾。
风灏栎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给紫蝶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其实,失去了紫蝶,他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灏栎,你走吧。即使你解释清楚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你送给我的琴已经坏了,天意如此,我们……强求不了。”紫蝶慢慢挣脱风灏栎的手,泪水迷住了双眼,风灏栎的模样在眼中渐渐模糊。
“琴坏了可以修,我不会放弃你!”风灏栎反手握住紫蝶的手腕,坚定不移。
“那么心碎了又该怎么补呢?”紫蝶的泪水滑落,清晰的看到了风灏栎眼中的迷茫和绝望。“算了,你走吧。有缘无分,我无话可说!”
“蝶儿……”
“来人,送风大人离开!”不等风灏栎再说什么,朱常洵便唤来了贴身随从。
风灏栎冷笑,即使他受了伤,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妻子被其他人欺负。紫蝶看到风灏栎的眼中闪过杀气,他紧握的双拳关节咯咯作响。紫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既然已经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就没资格让我跟你一起走。如果你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风灏栎诧异的盯着紫蝶,她从来都没有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他低头对上紫蝶的眼眸,紫蝶闪烁的泪光让他的心软了下来,松开双掌,头也不回的离去。
紫蝶仿佛虚脱一般的有气无力,瘫坐在椅子上,痴痴的盯着地面发呆。
朱常洵望着风灏栎的背影在夜幕中消失,忽然无比羡慕他。不管他做错了什么,紫蝶总是用最宽容的心原谅他,即使到了现在,紫蝶还是在为他着想。朱常洵不知道风灏栎是否明白,可是他却看得很清楚,紫蝶不是不想跟他走,而是迫于无奈不能跟他走。
“如果你喜欢,可以重开望缘楼。你师父已经答应我们的亲事,我等你点头做我的王妃。”朱常洵解下披风披在紫蝶身上,温柔的微笑。
紫蝶缓缓抬起头看着朱常洵柔情似水的眼睛,粲然一笑。她知道,即使到她死的那一天,她也不可能再接受第二个男人。
紫蝶开始筹备重开望缘楼,既然师父要她留在京城,那么她就有必要为搜集情报做好准备。她依然没有放弃,她想要知道风灏栎所谓的苦衷究竟是什么。她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情异常的平静。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如果风灏栎真的是迫不得已,即使他们不能长相厮守,她亦无怨无悔。
昨天晚上她很想牵着风灏栎的手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不重要,天涯海角,只要能跟风灏栎在一起就好。可是,风灏栎背负的责任太多了。他不可能像她一样,放弃所有的一切远走高飞。
朱常洵工于心计,风灏栎身穿夜行衣出现在东厂搜捕的范围之内,如果她跟风灏栎一走了之而激怒了朱常洵,难保他不会做出报复行为。这一年来东厂迅速崛起,势力已经能与锦衣卫并驾齐驱。只是魏忠贤一直没有借口除去风灏栎。
紫蝶不想把风灏栎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如今的朝廷,阉党和东林党争权夺势,双方势均力敌,一旦其中一方失势,天下大乱绝非百姓之福。
朱常洵的封地在洛阳,可是却暗中在京城流连,这一点许多朝中大臣都知道,却没有人过问。紫蝶暗中思忖,师父有心助努尔哈赤入主中原,而在朝中却又与福王联络,坊间传闻他有意篡夺皇位并非空穴来风。
望缘楼重新开张的第一天,冲着福王的面子宾客盈门,应接不暇。皇上听说紫蝶在京城重开望缘楼,亲自题字,下旨赐了匾额。东厂和锦衣卫皆派出高级统帅上门道贺,朝中文武百官更是络绎不绝。如此盛举,空前绝后。
长期以来紫蝶一直对百花谷禁地之中的那道神秘圣旨耿耿于怀,师父既然已把她许配给朱常洵,以师父的个性,过不了多久就会用其他手段来逼迫她就范,在这之前她必须想办法自保。
望缘楼开张的时候风灏栎带着秦大海来过,可是紫蝶没机会与他单独交谈。这天,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小七替她送午饭上楼,她听到小七自言自语的唠叨:“小姐,今天许多客人都在谈论,福王暗中派人救走了王尚书的独生儿子呢……真没看出来,王爷还是一个有忠肝义胆的男子汉……”
紫蝶抬起头正视小七问道:“这些话都说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知道,大家都这么说!”
王庆和因为敢于弹劾魏忠贤而被百姓视为清官,在民间的威望急速上升。王学礼明明是被秦大海和风灏栎救走,可是传言却成了朱常洵的功劳。紫蝶怀疑这个流言是从王府传出来的。朱常洵这么做是为了笼络人心。
而传言不能作为证据,仗着王爷的身份东厂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他。风灏栎也不会出面澄清,这一次,风灏栎无意间帮了朱常洵一个大忙。
朱常洵的篡位举动越来越明显,师父为什么要跟他合作?他们之间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呢?
紫蝶犹豫了很多天,决定要弄清楚那道圣旨与师父的关系。虽然这么做对任何事情都未必有帮助,可是她的心却抑制不了那种冲动。上一次半夜潜入礼部衙门,遇见了风灏栎和另外一个神秘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件事情之后,紫蝶一直都没机会向风灏栎询问。
当打更的人敲过子时的时候,紫蝶换上了夜行衣。她知道朱常洵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监视她的行踪,她为了避开那些人的耳目,颇费了一番功夫。
礼部的卷宗成千山万,靠她一个人盲目翻找,即使给她一个月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找到。她想到了找风灏栎帮忙。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天下,他们想要调查一件事,最多三天就一定会有消息。
紫蝶到了风府的门口却犹豫了,她甚至怀着强烈的负罪感不敢进去。此刻风灏栎在做些什么呢?他与季如月新婚燕尔,究竟是打扰了风灏栎,还是伤害了季如月?紫蝶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的剑,迟迟迈不出脚步。
江山由谁来做主,与她有什么关系?紫蝶不愿意承认,在风灏栎的影响下她变得心慈手软,居然学会了忧国忧民。她应该进去吗?紫蝶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她也是风灏栎拜过堂的妻子,为什么季如月可以陪伴在他身边,而她却连名分都没有?
是天意如此吗?紫蝶想起了母亲的委屈。十多年前,那个女人凭借着家族势力抢走了她的父亲。许多年后,她再一次输给了那个女人的女儿。两代人,都为男人纠缠不清。究竟是女人在伤害女人,还是男人太过于狠心?
紫蝶做了一个深呼吸,她不愿意就此放弃追寻师父的身份,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她不学会自保,就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了。她纵身一跃翻过围墙,风府上下守卫森严,紫蝶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微妙气氛。
紫蝶躲开守卫绕到风灏栎的书房,发现书房之内灯火通明。她正欲推门而入,看到季如月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季如月走到书房门口,从丫鬟手中接过托盘,轻轻挥手让丫鬟回去休息。“相公,我能进来吗?”
风灏栎手上拿着书,心里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书上写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的伤势在渐渐康复,他已经快找不到继续拖延不洞房的理由。“进来吧!”
“相公,我看到你书房还点着灯,就知道你一定还没睡呢!吃点儿宵夜吧,我亲手做的!”季如月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拉着风灏栎坐下,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很多时候,风灏栎对季如月充满了怜惜和疼爱。像她这样的女孩,应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相公,而这个人一定不会是他。风灏栎一直都在等一个适当的机会解除与季如月的婚约,可是风灏鸣的酒后乱性彻底打乱了他的人生。
“如月,这些事你交给下人做就好了。很晚了,回房去休息吧!”
季如月握紧自己的手,鼓足勇气坐到风灏栎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相公,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吧。大夫说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季如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不敢与风灏栎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