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快乐。从他入军营从军的那一天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他镇守在边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他唯一的归宿。风灏南仰天长叹,跪倒在地,朝着北方重重磕了三个头。
风灏南下令全城撤退,他派出心腹爱将护送孙承宗及城中的老弱妇孺离开,他挑选了三百敢死精兵留下来断后。
这一次有去无回,风灏南心如止水。明军死伤过半,那些死去的兄弟是他间接害死的,他无法释怀。他手持长枪带领着三百精兵守在城门口,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一场平静。
他转身对跟随他的士兵说道:“兄弟们,我风灏南感谢你们为国家作出的贡献。或许今天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家人,没关系,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你们永远都是我大明百姓的骄傲和自豪。黄泉路上我们一路高歌!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我很欣慰。但愿来世你们能投胎在太平年代,远离战火!”
风灏栎说完之后,亲自敲响了战鼓。
留下来作战的三百精兵义无反顾的向前冲杀,风灏南热泪盈眶,挥舞着长枪!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他只想尽力撑下去,他多拖延一刻,大军撤退就多一份保障。
“若惜,永别了!”风灏南浑身是伤,他看着他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当他的战袍被鲜血染红,他的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支箭朝风灏南射了过来,风灏南想要闪躲却没有力气。“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风灏南想起了入军营时父亲对他说的那番话,风家世代都出名将,虽然最终每一个都战死沙场,但是他们的血是风家无上的荣耀。
风灏南闭上眼睛等着箭刺穿他的身体,却没有等来预期的疼痛。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妻子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微笑。是错觉吗?也许是吧!
无论若惜做错了什么事,他都相信他们的爱情是真挚的。
风灏南伸出手想要拥抱若惜,即使只是一个幻影。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她,他死而无憾。
“若惜,对不起,我不能信守承诺,我不能活得比你久,不能照顾你了。不要恨我,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好吗?”风灏南将青蜓紧紧搂在怀中,黯然泪下。
“相公,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能够开心?”青蜓轻抚风灏南的脸庞,泪水滑落的时候却绽放出最满足的笑容。“你一定要遵守诺言,我们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当若惜与风灏南十指紧扣,风灏南才意识到眼前的若惜并不是幻影。“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我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相公,对不起,我虽然欺骗了你,可是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我以为我爱的只是你扮演的若惜,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爱的人是你,不管你是单纯的若惜,还是身为杀手的青蜓。你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遗憾是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若真有来世我愿带着你在田间耕耘,做最平凡的夫妻。”
青蜓泪流成河,她坚持要走回头路,只是希望可以得到风灏南的谅解,即使代价是付出生命她也无怨无悔。青蜓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撕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半塞进风灏南的手中。“我们一定可以再见面,相公你要记住,你欠我的,下辈子还给我!”
“好!好!”风灏南的泪水落下,扶起青蜓放声大笑。他看到敌军的箭成千上万支射了过来,她把青蜓护在怀里,那些箭射进两个人的身体,风灏南轻抚青蜓的小腹,在青蜓耳边轻声说,“我能够与妻儿死在一起,是多么的幸运。谢谢你若惜,让我的人生变得完整。”
风灏南低头轻吻青蜓的唇,两个人紧握双手,双双倒地身亡!
一代名将身亡,仿佛天际一颗流星的陨落。风灏南一生保家卫国,在战场上谱写了凄美的爱情童话,成为老百姓传颂的佳话。
当风灏栎冲开穴道,与紫蝶一起赶到的时候,城池已经被金兵攻占。风灏栎与紫蝶冒着生命危险在血流成河中找到了风灏南与青蜓的尸体。紫蝶忍不住失声痛哭。她看到青蜓与风灏南至死都没有放开的双手。
青蜓的手另一只手中依然紧握着半块手绢,紫蝶将手绢拼合在一起,看到了手绢上的一首诗。“柳叶飞花如梦幻,战火硝烟赴黄泉。千言万语无从诉,万般痴情皆成空。今生相守已无期,莫若化为痴心魂。幽幽飘荡轮回道,与君相约到来生!”
紫蝶泪如雨下,她与青蜓有着相同的遭遇和心境。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为青蜓的死而伤心欲绝。她望着风灏栎跪倒在风灏南的尸体前,仿佛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灏栎,如果你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吧!”紫蝶从后面抱着风灏栎,靠在他的肩膀轻声说。
风灏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风家历代每一位将军,他们都是战死沙场的。大哥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他死得其所。在他临死之前有大嫂相伴,我知道他会很开心。我不会哭,大哥不会想要看到我哭!”
风灏栎背起风灏南的尸体,步履蹒跚的离开这充满血腥的战场!
紫蝶陪着风灏栎送风灏南夫妇的尸体回京城,上路两天时间,风灏栎一直扶着风灏南的棺木,痴痴的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紫蝶明白他吓得心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兄弟,这样的打击不仅让他不知所措,他更加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跟奶奶交待。
风灏南是边关大将,他的死必然已经人尽皆知。风灏栎放慢回京的脚步,他不想看到奶奶伤心欲绝的泪水。风灏鸣死的时候她已经哭昏过去好几次,风灏栎明知道不能隐瞒,在潜意识中居然萌生了退却。
风灏栎想起了奶奶老泪纵横的憔悴模样,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紫蝶吩咐运送棺木的人就地休息,走到风灏栎的身边,掏出手帕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风灏栎握住紫蝶的手哽咽的问道:“蝶儿,我是不是很没用?如果……如果我没有先离开,大哥或许就不会死!他临死前把大嫂嘱托给我,而我……”
“灏栎,你不要这样!”紫蝶的手掌拂过风灏栎的脸庞,安慰道,“大哥的死不是你的错。他为国捐躯是无上的荣耀。而青蜓……她选择跟大哥一起死,我也很难过。可是当时你无力阻止。答应我,振作起来,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
风灏栎握着紫蝶的手,忽然觉得好疲惫。哥哥和弟弟都死了,从今以后他成了风家唯一的男人。他曾经幻想有一天风灏鸣会争气,可以替他减轻家族的负担。他多么渴望自私一些,带着紫蝶游历名山大川,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风灏栎在草丛边坐下,苦笑着仰望天空。比起大哥的豪情盖天,他的困难算的了什么?风家世代为官,血液中流淌的风骨傲气不允许他软弱。忠君爱国是风家的家训,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依然要为皇上卖命。
“灏栎,我们启程吧,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紫蝶柔声说道。
风灏栎点了点头,示意手下打起精神赶路。远方有一队人马快马加鞭朝他们的方向狂奔过来。看清是东厂的人之后,风灏栎立即戒备起来。
岳琛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风华绝代的紫蝶,他一直不明白这样一个如天仙般貌美的女人,为什么放弃王妃的尊贵,而坚持要与风灏栎在一起。他在风灏栎面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趾高气扬的说道:“风灏栎接旨!”
风灏栎很意外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接到圣旨,与紫蝶对望一眼,跪下说道:“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风灏南通敌卖国,将我军布兵图泄露给敌方,导致我军伤亡惨重,丢失三座城池。朕痛惜不已。免去风灏南所有封赐与侯位,尸体不得进入我大明国土。钦此!”
风灏栎听着岳琛朗朗的宣布着圣旨,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强烈压制着殴打岳琛的冲动。他知道皇上宅心仁厚,不会不顾风家这么多年来的忠心耿耿,所有的一切一定又是魏忠贤在搞鬼。
风灏南一生忠君为国,战死沙场却不能魂归故里,风灏栎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在他的心中,大哥是风家最大的骄傲。
“风大人,还不接旨!”岳琛从风灏栎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怒火,他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一步。
紫蝶看到风灏栎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她急忙上前按住他的手,闪着泪花望着他。“灏栎,你要想清楚。谋生钦差大臣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呀!”
风灏栎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他对如今的朝政失望透顶,周旋于各个心怀鬼胎的大臣中间,让他身心疲惫。风灏南死了,他到临死的那一刻都在恪守保家卫国的职责,可是到头来却连尸体都不能运回家乡安葬。
纵然皇上是被奸臣蒙蔽,然而他沉迷木工不理朝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风灏栎伤心绝望,艰难的说道:“谢主隆恩!”
岳琛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风大人,你是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