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灏南捡起蒙面人扔过来的刀,缓缓拿了起来。对于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来说,一只手臂意味着他的灵魂。如果失去了一只手,将来他还怎么再上战场杀敌?他抬起头看到若惜闪烁着泪光的眼睛,这份沉静的美好让他露出了如孩子般单纯的微笑。
“若惜,我说过我会保护你!”风灏南握紧手中的刀又站了起来。
“如果需要用你的手臂来保住我的命,我情愿去死!”若惜的话音刚落,她突然拉着蒙面人的手要往脖子上砍去。
蒙面人没料到一个柔弱的女子真的有自杀的勇气,急忙让弯刀跟她保持距离。只是这一瞬间的分神,已经足够风灏南反败为胜。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刀射了出去,顿时刺穿蒙面人的咽喉。他的身影随即赶到,将若惜护住怀里。
其他几个蒙面人见老大已死,纷纷朝风灏南砍了过来。但是这一次他们只求脱身。当其中一人扛着蒙面人的尸体远去,其他几分也从不同的方向逃窜。
“若惜!”风灏南将若惜紧紧搂在怀里,仿佛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的喜悦没人能懂。
“风大哥,你好傻。若惜不值得你这么做!”若惜泪如雨下,她依偎在风灏南的怀里,忽然有一种想要永恒的错觉。
紫蝶躲在暗处目睹刚才这一幕,转身悄然离开。青蜓是不是跟她一样,内心已经起了波澜?作为一个杀手,根本就不可以对人动情。她开始同情风灏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纵使百炼钢,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成了绕指柔。
如此多的文人墨客在歌颂爱情,究竟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紫蝶不明白,她的迷茫从认识风灏栎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她仰望星空默叹一声,收敛起心情赶往芜柳山庄。她到达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她翻墙而入,伫立在院中久久不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几条人影从她身边掠过,只是一眨眼,黄莺已经悠然自得的坐在了她面前的石桌上。
“蝶恋仙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废话少说,我需要地狱幽香的解药!”紫蝶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凭什么要给你!”
“不凭什么,为了完成师父交托给我的任务!”紫蝶说话的时候看到黄莺的脸色变了变,她就知道她猜对了。师父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太子死。
黄莺在很多时候都很嫉妒紫蝶,因为她总是可以精确的判断出事情发展的趋势已经当时的情况。她很不情愿的从袖中掏出解药扔给紫蝶。“师父让我告诉你,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与你无关!”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作祟,紫蝶总感觉黄莺指的“其他”是风灏栎。今天那一批神秘刺客身份不明,但是她能确定不是喋血令的人。师父安排青蜓留在风灏南的身边,究竟是保护他还是想要害他?
紫蝶不想再跟黄莺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慢着!”黄莺站起来走到紫蝶身边,凑到她耳边说道,“师父说,季海雄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叫你千万不要动他!”
紫蝶的心咯噔一下沉落到谷底。黄莺与紫蝶相识这么多年,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表情的变化,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紫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施展轻功离去。师父让黄莺转达给她的话让她感到万分惊讶。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季海雄的身份,可是师父竟然以这种方式来暗示她。她忽然变得心神不宁,师父的厉害让她感到心寒和害怕。
紫蝶放慢脚步往回走,师父让黄莺非她的警告,很显然师父已经知道了她跟季海雄的关系。她的心变得很乱,长期以来的镇静在今天晚上如洪水入侵般决堤了。紫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下午,母亲临终之前渴望的眼神。
这一刻,她的眼眶湿润了,一种久违的脆弱充斥着她的内心。她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尽情的哭泣。如果可以选择,她不会走上这一条路。从她杀的第一个人开始,她几乎就能预见自己的未来。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未来。
紫蝶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收拾起心情继续伪装,继续去完成师父交托的任务。
第二天一早,紫蝶拿着调配好的解药送到慈庆宫喂太子服下。为了让药尽快发挥药效,她暗中输内力给朱常洛,打通他的经脉。
一个时辰之后,朱常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不少他的宠妾,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他的心腹,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美丽女子。
“我……这是在天上,还是……人间?”朱常洛微笑着问道。
紫蝶发现朱常洛的性格很有意思,他问的是人间还是天堂,却没有提到地狱。莫非他真的坦荡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吗?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可以露出微笑,这也是一种境界和修为。
“这是慈庆宫,是你的家!”紫蝶起身,掀起床幔扶朱常洛坐起来,“看清楚了吗?”
“那你是谁?”
“民女紫蝶,参见太子殿下!”
“快起来!是你救了我?”
“哎呀……太子殿下,您可醒过来了,臣妾担心死了!”李选侍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抱着朱常洛放声大哭。
朱常洛轻轻拍了拍李选侍的被,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擦去她的泪水,露出安慰的笑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对了,由校呢?他可痊愈了?”
“父亲,孩儿在这儿!”朱由校蹦蹦跳跳的进来,笑嘻嘻的说道,“我就知道仙女姐姐一定有办法救您!”
朱常洛不由得再次打量紫蝶。这个女子的肤若凝脂,身材窈窕,即使站着不动也有一番独特的韵味。就仿佛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以远观却不能亵渎。朱常洛舍不得移开目光,李选侍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艳。她扯了扯朱常洛的袖子说道:“殿下您才刚刚醒过来需要静养,其他人就出去吧!”
紫蝶明白“其他人”指的是她,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如果太子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她的任务也还是要继续下去。她总是有一个预感,这一次的任务跟以往不同。她第一次开始渴望结束这样的生活。
紫蝶慢慢走回望缘楼,发现街道两边多了许多贩卖书画的摊子。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只见小七正把一个年轻的书生推出门外,不耐烦的说着:“赶紧走,赶紧走,别妨碍我们做生意。你想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小七,什么事?”紫蝶轻声喝道,“你怎么可以赶客人呢?”
“小姐,我没赶客人。这个穷书生没钱还想住店,白吃白喝,我这才……”
“不是的姑娘!”书生突然见到一位轻纱蒙面的女子出现,急忙辩解,“在下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上京路途遥远,勉强到了京城,离科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是盘缠却已用尽。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只是想找一份工作。我不要工钱,只要有两餐一宿便心满意足了。”
紫蝶向身后张望了一番,明白为何忽然之间多了这么多摊子,想必都是一些穷书生为了进京赶考而谋生。
紫蝶见这书生眉清目秀气宇轩昂,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生命好,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
“可否娶妻?”
“没有!”书生脸色微红,低头回答。
“小七,你带他进去,给他开一间客房!”紫蝶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悲上心头。
“也好,反正最近生意好,也缺人手帮忙哩!”小七甩了甩脖子上的毛巾笑嘻嘻的说道。
紫蝶看了小七一眼,转头对书生说道:“我会安排你住在后院僻静的房间内,让你可以安心读书。每天一日三餐你自己去厨房取,到了晚上打烊的时候你帮李掌柜算算账,用来当你的伙食费。至于房租,他日你高中之后我们再做计较!”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书生朝紫蝶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紫蝶转身进了酒楼,小七扯了扯书生的衣袖说道:“别看了,你遇到咱们小姐是你命好。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哦。”
“怎么会呢!在下沈墨,小哥怎么称呼!”
“我家有七个孩子,我没名字,大伙儿都叫我小七!”小七领着沈墨去了后院的厢房,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紫蝶姑娘为什么要帮这个穷困潦倒的书生。这年头生活艰难困苦,人人自顾不暇呢!
紫蝶进房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浑身都感到轻松和自在。她从梳妆盒里拿出那支残旧的银簪和手帕静静凝望着。“娘,如果当年爹没有狠心抛弃我们,现在您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蝶儿好想你!”
紫蝶轻轻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倚靠在围栏上望着宾客盈门的望缘楼。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那该有多好。她的悲剧来源于不负责任的男人,她很希望她的历史不要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演。
紫蝶的脑海中浮现出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忽然决定做一些事。一些与喋血令无关,与师父交托的任务无关的事。她叫来李掌柜吩咐了,把她心里的想法吩咐下去,让李掌柜马上去做。
李掌柜不明白紫蝶的真实用意,只认为是正当的竞争手段,便欣然去办。
第二天一大早,望缘楼门口贴出的告示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和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