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身为太子殿下的他,在唐沫柒强烈要求下,为他大肆铺张办一次生日宴会。这对于他而言,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有见过,本是可有可无的,可母后神秘兮兮的告知他,那一日会有惊喜。
惊喜?
他嗤之以鼻,怕是没有喜,这惊倒是真的!
母后是什么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八年来,红妆的一切都是由他亲自料理,从不假手于人,也因为她,他变成了一个十佳好男人,几乎样样精通。
依着母后的性子,定是认为他将来会娶她为妻,可她在他心中不过就是一个小妹妹,他还不至于染指自己的妹妹吧?
当初救下她,是因为她的眉眼之处与诗儿有几分神似,但为这份神似,也值得他在她身上花费一番心思。何况,妆儿很聪明,教什么都是一点即通,实在是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乖巧的妹妹来了。
爱护她,疼爱她,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每次看到母后那不良的目光,他就觉得头疼——他才是一个十岁的娃,哪会想过那么久远。
对,他是早熟,可这情事一事也不是说来就来不是?不知道她现在是操的什么心。
归根结底,他还是觉得母后太闲了。
可不是么?每日里,将奏折丢给父皇去批,她却带着一帮宫人在御花园玩闹,玩的累了再去父皇怀里撒娇耍赖……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对此,他已经无力鄙视了——因为父皇他甘之如饴,还一味纵容,他何苦做那个坏人?
而且,他知道,得罪谁都不能母后,父皇将那个女人宠的没边,若是惹恼她了,父皇指不定会怎么收拾他——想他堂堂太子殿下,却从来在这对父母的淫威之下成长,能活的如此这般,当真是不易!
呜呜,他当真是命苦。
就拿这个生日宴来说吧,外人看来,母后是多么多么的疼他,给了他无尽的关爱……其实她不过是想看他的笑话而已!
疼爱神马的都是浮云呐!
不过,看着不远处绷着一张小脸,不知笑为何物的红妆,他的心底闪过一丝柔软,还是她最好,每天跟在他身后,让她做什么都做得很好,从来不曾有一丝违背,当然,除了让她笑这件事!
这妮子,真是奇怪!当然他的话不过说了一半,另一半居然就被她自动忽略了。
结果就是,他造就了一个冰山美人!
“来,妆儿过来休息一次!”
正在扎马步的红妆闻言,收了功,快步跑向他身边。
“溪哥哥,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小小的红妆跑到他身边,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发现他轻蹙的眉宇。
梦连溪一把拉过她,让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口中随意的问道,“妆儿,还有三日便是溪哥哥的十岁生辰了,那一日妆儿会送礼物给溪哥哥吗?”
红妆抬起小脸,有些困惑,“溪哥哥,妆儿什么都是你给的,就算是送你的,也是你自己的东西……”
说着,她垂下头,“妆儿是个孤儿,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给不了溪哥哥呢!”
八岁的小女娃,居然会有如此低声丧气的时候。
这个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这份沮丧不该属于她!
可是,前几天,有个嬷嬷厉声告诉她,让她不要这么死皮赖脸的缠着溪哥哥,是她是一介贫民,不过是得到溪哥哥的可怜才有如今的一切,她的所有都是他给的……
说了好多好多让她困惑的话,可她虽然不太明白,却也知道,那不是夸奖她的话。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梦连溪敛起了笑脸,“妆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是溪哥哥的妹妹,对你好,是溪哥哥应该做的。何况,我就是你的亲人,柒姨娘也是你的亲人,怎么说自己是孤儿呢?”
“还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
红妆脸儿一白,她无意说别人的坏话的,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溪哥哥曾经告诉她,说谎不是好习惯,不可养成。所以,她从来不曾撒过谎,也不知道该怎么撒谎。
“告诉我,谁?”
她连连摆着小手,急忙解释,急的脸儿通红,“溪哥哥,没有谁的,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这样好不好,妆儿最近看了一副百子图,可是妆儿买不起,但是妆儿可以绣一幅一样一样的给你。百子图,你瞧多吉利,将来溪哥哥百子千孙……”
“做什么敲我嘛?”
梦连溪听了她的话,一脸黑线,百子千孙,他要那么多孩子做什么?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这小妮子将来身怀六甲,而他跑前跑后的画面!
太诡异了!
他赶紧甩去这样的想法,一本正经的教育她,“妆儿,溪哥哥这辈子,只要两个娃娃,一男一女即可,那么多,可操心不过来呢!”
红妆好奇地问他,“他们都说溪哥哥将来是要当皇帝的,皇帝不是应该都有很多孩子的吗?两个,不是太少了吗?”
他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给红妆洗脑,“妆儿啊,你说的那些都是别的皇帝,可溪哥哥不同啊,溪哥哥要像父皇一样,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只和她生娃娃,所以两个刚刚好!”
“这婚姻呐,就是要一双人,一生情,才能和和美美的走下去。貌离神合,那些都没意思,不过是相敬如冰的一对怨偶而已!”
“妆儿,你觉得父皇和母后他们幸福吗?”
小小的脸盘上浮现出一丝向往,然后重重点头,“点头!”
“所以,我们的妆儿以后也要嫁像溪哥哥这样的人,一辈子只娶一个红妆当娘子,只疼红妆一个人,别人再好,也不看一眼!”
“妆儿可以吗?”
她觉得皇上叔叔对柒姨娘好好,而且只对她一个人好呢!
这奇葩的称呼,说来也是好笑。
那一日,唐沫柒被梦琉年惹恼了,一气之下来到了太子宫,刚好看到了梦连溪在逗弄刚刚会说话的妆儿。
见面,叫人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
梦连溪本想着,让他们收妆儿当义女,也随着他称呼父皇母后的,可那一日不知唐沫柒抽了什么风,居然说她是柒姨娘……
姨娘,怎么听都像是小老婆的称呼。
可看着她一脸笃定的模样,梦连溪摸了摸鼻子,也未说什么不赞成的话,就这样叫开了。
后来,妆儿见到梦琉年,梦连溪想着,让她叫叔叔吧,这样也比较合理!
只是,他的父皇是一国之君,这样的称谓未免不妥,是以加了两个字,变成了皇上叔叔……
这不伦不类的称谓,也只有他们娘俩想得出来了!
“可以,自然可以!”
“妆儿放心,待到妆儿十五岁及笄之时,溪哥哥定会亲自给妆儿物色一个好夫君,疼妆儿一辈子,好不好?”
刚刚是错觉吗?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会闪过一丝奇异的疼痛!
看着怀中面容冰冷的小脸,他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定是错别,红妆是他的妹妹,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情绪。
对,一定是舍不得她!
这个小丫头是他看着一天天的长大的,她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想到有朝一日会离开他的怀抱,转而投进别人的怀抱,还真是不适应呢!
“妆儿不要!”
小丫头正儿八经的摇摇头,“除非溪哥哥不要妆儿了,否则妆儿绝不会离开!”
却没有想到,经年之后,想要逃离他的人生的那个人,竟会是她自己!
他摸摸她的脑袋,“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别忘了,你可是我最心爱的妆儿呢!”
“还记得我教给你的第一首诗吗?”
“当然记得!”
小脸上满是骄傲之色,溪哥哥教的任何东西,她都能够牢牢记住。
“来,背给我听听!”
她头一抬,险些撞上他的下巴,“溪哥哥,你等着!”
梦连溪一脸怪异的盯着她跑的飞快的小身影,心下摇头,这丫头就是孩子心性,想到一出是一出,这不知道又要去哪里?
不过,看她的方向,似乎是琴房!
他不记得,他有教她弹琴!
这倒是他的失策了,整日里想着该让她有自保的能力,却忽略了她是一个女孩子,琴棋书画才是她应该学的!
不一会儿,便看到小小的她,有些费力的抱着一架瑶琴,细看之下,是她去年过生日之时,乔书剑那个花花公子送给她的!
因为不知道她生于何年何月,于是他便自作主张的给她定在他生日的后一日,也就是八月初九!
倒不是他不想与他同日,而是觉得她比他小,更值得人疼!
的确,他的妆儿这么乖巧,谁敢不疼?
“妆儿,这是?”
她“嘿嘿”一笑,盘坐于假山上,将琴架好,“溪哥哥,我知道你是一个擅长音律之人,妆儿若是谈的不好,可不要笑话我!”
他莞尔一笑,安坐在她身旁,“傻丫头,我怎会笑话于你?”
看她这架势,定是瞒着他偷偷练了许久,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保密?
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吗?
“这是乔哥哥教我的,他说,女孩子不能总是舞刀弄枪,一点也不淑女。他说,妆儿的手很好看,应该学习弹琴……”
“什么,你说他碰过你的手?”
那个花花公子,他居然染指他纯洁的妆儿!
正在努力试琴的红妆,抬头,眨了眨眼,不知道她这话是何意。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呐呐的问,“溪哥哥,你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戾气吓到了她,连忙敛起笑,“妆儿,溪哥哥不过是担心你,你别害怕!”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溪哥哥,你多虑了!乔哥哥对我可好了!”
低头继续试音,没有看到梦连溪瞬间变黑的俊脸,自顾自的说着,“溪哥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来看我,还给我许多我没有听过的事迹呢!”
“妆儿从小就生活在宫里,从来没有去过外面,从来不知道外面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呢!”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梦连溪。
一直以来,他一直忙着学习各种各样的政事,忙着与各国使着打交道,甚少有闲暇之时。纵然是闲了,也是看着她学这个习那个,忽略了她其实也有一颗向往外界之心。
这里虽然是天下最为繁华之地,亦是权势滔天之地,可同样也是天下最无趣之地。在这里,看似光鲜,实则无聊!
也难为她了!
“妆儿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吗?”
小脸猛的抬起,充满了希冀,脑海中闪过无数乔书剑的话,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可以去外面看看吗?”
“傻丫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