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菲第二天上班，就看见医院公告栏那里围了不少的医生，她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贴在公告栏最上面的赫然是一份李健鸣亲自签署的公告，内容主要是允许全面开放住院部内科引进中医师。
这是真的吗？那是不是还要开启引进中医师的考核流程了？林语菲对于做面试官其实还真有点心里痒痒的，回到科室，忍不住和同事们说了一下。
姜勤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正在面无表情地写手术记录，闻言，忍不住呵呵了两声：“你是上一批中医师的面试官啊，呵呵，看样子你的把关能力还是太差。”
林语菲立刻想到了这一个月来把科室的关系闹得僵得不行的刘医生，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面试的时候他用才华震惊了我。”更何况，在面试刘医生的时候，林语菲直接把他的形象代入了石俊成，倍觉亲切，谁知道他的这种个性根本不是别扭，而是真的不好相处……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才会开除掉这个刘医生。
姜勤打了个呵欠：“呵呵，才华。”
刘医生确实有能力，但是他那种见鬼的性格真是太让人糟心了啊！仗着西医不懂中医的原理，也不会在患者面前反驳他，他做的很多操作在西医的医生看来，那特么的真是心惊胆战极了好吗！但是等刘医生回到科室之后问他他也不解释，这真的让人没办法接受。
之前科室里的西医还想指望林语菲能给他们做点解释——好吧，在最开始林语菲确实是可以为刘医生的治疗方法做点理论上的解释的——但是自从刘医生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采用的治疗办法就更加古怪了，就好像存心不让别人理解似的，于是林语菲就抓瞎了，于是科室里的医生或多或少就对刘医生带上了防备的心情，就算是跟刘医生一个组的西医，也和科室的两位主任建议，以后收病人，尽量不要安排在他们这一组，不要让病人去承受刘医生治疗的风险，哪怕他自己的奖金会因此减少。
看看，看看，刘医生把自己的搭档都逼得使出了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可见他的人缘究竟有多差。
姜勤继续哼哼了两声：“我觉得啊，刘医生那种人，肯定是在原来的单位待不下去了，才来我们省医的，根本不是被编制打动。你想啊，中医院里肯定都是中医，他那点莫名其妙的技术和骄傲，随便被人家排挤一下，就不会有新来的病人来找他了，长此以往，就算他不愿意，也一定是会被开除的。”林语菲莫名觉得有些恐慌：“你想说什么……”
姜勤的声音压低了一点，配合他憔悴的面容，颇有种深夜在将鬼故事的气氛：“现在省医全面开放内科引进中医师，但是不给编制，万一来的都是刘医生这样的奇葩，呵呵……”
“语菲，姜勤，你们头对头在说什么呢？”秦勇大大咧咧的声音在两人的脑袋上方响起，林语菲吓得“蹭”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没撞到秦勇的下巴。
秦勇后退两步，扶着桌子才站稳了：“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林语菲深呼吸两下，把脑子里乱糟糟的场面给甩出去，笑了笑，抱着血压计就跑出了科室。
秦勇的视线落在了姜勤的身上。
姜勤耸了耸肩：“我只是和小姑娘科普一下这个世道的险恶啊险恶……”
秦勇嗤笑一声：“得了吧，还世道险恶呢，你这个人生赢家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有车有房，妻儿成双，自己又干着一份薪水不低、社会声望总体不错的工作，不是人生赢家是什么？
姜勤摇了摇头，露出深沉的表情：“年轻人，你还是太嫩啊……嗷！”
秦勇扑上去用力压在他的身上，哈哈笑着：“再给我装，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姜勤哈哈大笑：“喂，赶紧滚下去啊，我的老腰……腰要断了！”
科室的早晨欢声笑语过去之后，李健鸣很快就来给他们开了个早会，并没有和林语菲、福利兄一起查房，而是又匆匆地走了。
一位中医师说：“我听说医院行政的人说，今天就正式启动住院部内科全面开放引进中医师的事情了，再过不久我们就又要有一批中医师的同事了。”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并没有很开心，甚至都不是很轻松的。
林语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实际上这也是她和邵振尧谈过之后最担心的问题，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能做的，就是严防死守。
只是林语菲没有想到，这一次参与中医师面试的人选中，竟然没有自己，不仅没有自己，居心叵测的卞皓平竟然坐在了李健鸣的身边。
林语菲被李健鸣通知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可是……可是除了上一次的面试官之外，卞副院长他根本不懂中医啊！”不仅不懂中医，以他那么睚眦必报还那么会忽悠人的个性，万一选进来什么人品有问题的中医师，那可怎么办呢？李健鸣虽然也担心这个问题，但没有林语菲那么情绪外露，只是笑了笑：“我也会在一边把关。”
出了刘医生的事，林语菲对于李健鸣的把关能力其实也有了一点怀疑，但现在不能说只能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问：“这些没编制的医生，他们的保障该怎么办呢？”医生这个工作环境的压力和风险本来就大，要是医院不能提供很好的保障，他们根本没权利要求医生全心全意地为医院奉献啊。
李健鸣看着林语菲：“你问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什么？”
林语菲说：“我担心，没有编制的医生会比有编制的医生更加容易出错，因为他们脱身的成本比有编制的医生更低。”
李健鸣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么冷酷的思考方式？是邵振尧说的吧？”
林语菲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李健鸣早就在一个月以前就认定了林语菲和邵振尧两人有点什么关系，只要两人没有伤害别人，只要林语菲没有被引诱着误入歧途，她就不会干涉，于是这会儿也没有追问，只是说：“没有编制不代表着就没有保障了，他们毕竟是‘省医的医生’，省医的名声就是他们的保障。一出事省医就放弃医生，这不是医院该干的事，和是不是编制内的没有关系。同样，省医的名声在外，万一真的有人想借题发挥，医疗行业也是有潜规则的，既然错不在本院，我完全可以让他在这个行业内混不下去。”
林语菲还是第一次看李健鸣放狠话，尤其还是现在这样温柔地笑着放狠话，下意识一激灵，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连忙点头。
她这一个动作，勾起了李健鸣对于她还是研究生时期的回忆，笑容更加温柔了一点，摆摆手说：“好了，也没什么事了吧？”
林语菲想了想，说：“老师，那个刘医生，我们大家都不喜欢他，忍了一个月了，反正他现在还没有进我们医院的编制，能不能给他挪个地儿啊？”
李健鸣眉头微皱：“刘医生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先回去吧。”
林语菲“哦”了一声，和李健鸣道别之后就回了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