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这几天过的那看成是滋润无比。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没有之一,的摩国皇帝只要没有上朝,几乎形影不离地带着他,恩宠正盛,一时间风头无两。
甚至,曾经被誉为“最受宠的公主”的三公主冷慕,那也是拍马莫及的圣眷。
皇后娘娘单手托腮,眼睑半合,目光慵懒地扫过眼前悠闲惬意的鸽群,嫣红的嘴唇轻轻开合,无声地笑着。
忽然间,远远地落下一只颈部彩辉斑斓的白鸽,惊动了整个鸽群。啥时间,呼啦啦一下子,御花园午后懒散的氛围一扫而空,变得热闹起来。
皇后娘娘伸手让那只刚到的白鸽停在手背上,鸽子尖锐的脚趾恰到好处地扣着她柔嫩的肌肤,留下浅浅的红痕,稍纵即逝。
她轻巧地取下鸽子脚上的竹环,展开来就是一张千层油砂纸,上面没有任何文字,空白干净,只有深深的折痕,却也很快消失在阳光下。
油砂纸,最适合暗探之间传递信息的介质。它轻巧便携,除非用血浸透,否则是撕不烂毁不掉的,在任何有光的环境下,写在之上的字会彻底消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这种纸在民间那是闻所未闻,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流通使用,即使被不相关的人拿到,也不用担心会泄密。
成团的油砂纸在皇后娘娘纤细修长的玉手来回翻转,显出无边的惬意,阳光点点地透过凤辇上的刺绣,斑驳地在她身上流转成梦幻的影子,稍纵即逝。
处理完一切政事来到御花园的皇帝陛下,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面,眼中的痴迷毫不掩饰,他缓缓上前,唯恐惊动了这个好不容易得以休息的女子。
他用手势喝止了身边的侍从要通报的声音,微微活动双手,轻轻抚上皇后娘娘的肩,稍微用力,按揉起来。
一旁站着的十三皇子冷铭眼中冷色一闪,面上带了委屈和忧伤,“爹爹……爹爹”
这也是陛下彰显恩赐的一个途径,允他像民间父子一样称呼他,而不用如同其他皇子一般的恭谨。那些皇子皇女,先是臣,而后才是皇族子女。
皇帝陛下转眼微笑,指节分明的食指竖在淡色的唇前,“不要说话哦。”
皇后娘娘这时眼睛一抬,正巧看进皇帝陛下的眼中,她挑起嘴角,“陛下怎生的有空?”转眼又看到那怯生生的孩子,皇后娘娘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十三皇子要来御花园啊。”
她起身摆摆手,“你们还呆站着干什么?没看到十三皇子来了吗?本宫这是不是要——”她看了眼皇帝陛下,似笑非笑,“避其锋芒啊。”
皇帝陛下一下子绷紧了脸,“明若你怎么也和那些庸脂俗粉一个样,孩子的醋你也吃吗?”
“是,陛下所言极是。”皇后娘娘微微欠身,神情恭谨,“这是妾身的不是了。明知道陛下这几天眼里心里皆是这十三皇子,甚至都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临幸后宫、没有出宫、没有照顾其他皇子,本宫就不应该想着,什么时候陛下能回心转意,雨露均沾。”
皇帝陛下微微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冷铭漂亮的桃花眼中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其中的惊惶显露无疑,心中不由一股邪火郁而不发,“皇后慎言!”
皇后娘娘扫了眼低头哭泣的十三皇子,眉眼间流露出哀伤,“陛下,您还记得冷慕吗?那也是您的孩子,起码是您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孩子,竟然还是敌不过您的后悔吗?既然如此,是不是我也要就此消失,好让您做一个完整的、不再承受煎熬的男人?”
“皇后怕是太累了。朕从来没有后悔,要宠爱谁也是朕的权利,皇后管好后宫就行了。来人,送皇后回宫!”皇帝陛下面色铁青,气得拂袖而去,第一次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十三皇子。
皇后娘娘低眉垂首等着那一大群的脚步声走远,直起身,不出意外地看见十三皇子还站在原地。她和他,始终是要有一个面对面的机会的。
冷铭嘟着嘴看她,“小姨,你干嘛就是看不惯我好呢?惹爹爹生气,对你也没有好处啊。”
皇后娘娘侧头看着他,眉眼舒展,带着清浅的笑意和怜悯,像是刚才的哀伤从未存在,“冷慕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懂得避开不应得的宠爱。但你这么高调地把自己置身于漩涡中,还担心你目前的处境不够危险吗?”
“哪有啦。我身边的暗卫才不想冷慕身边的那些,又少又没用。除了一个苏溯越,冷慕基本上就没有自己的势力了吧?”冷铭笑嘻嘻地上前摇晃她的手臂,“小姨,你还不如帮帮我。等我得到了……”
“你想得到什么?”皇后娘娘甩开他,看着那个娇弱的男孩子扑倒在地,柔嫩的手划出道道血痕,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你想得到什么?”
冷铭倒抽一口冷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二十年的后宫争斗,现在明诺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往情深、痴傻懵懂的女子了。时光能让人蜕变,更何况是身处权力中心、联系和沟通着皇权和神权的女子。
要是还有人认为她明诺没有变,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他承受不起的代价。
冷铭站起身,神情还有些犹疑,“小姨,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做我母亲的替身?”
皇后娘娘浅笑,单手摸上他的脸,桃花眼中盛着风华万千,“谁是谁的替身,你真的不知道吗?”
看着那双和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冷铭周身发冷。午后的阳光灿烂,但却令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果然是入冬了……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铺满了整个凤来郡府衙,原本说好是在寅时相见交换信息的,后来因为白竹山人的一番炫耀引起姚家老祖宗的眼中反弹,后院被这两个没有什么“保护公物”概念的老妖怪折腾得千疮百孔,众人只好再约时间。
第二天的午后,趁着阳光正好,秦焰带来的万能侍卫把后院修葺一新,冷慕也就乐呵呵地带着苏溯越张罗着把下酒菜、黄酒、各色小吃……一点一点地搬到后院的石桌上,准备来个酣畅淋漓的长谈。
而正在林雨明家中准备自己的药理实验的郑崖,则是因为姚家老祖宗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缘故,被强行拉来“安慰老人情绪”,为此,郑崖心中记挂着夭折的试验,还要强笑着应酬,不免有些漫不经心。
姚家老祖宗很是心疼,“崖公子,莫不是这几天姚天他们招待不周?你可以定不要客气!”
郑崖看了看凑到一边跟冷慕商讨哪些小吃更美味的姚天,又看看眼中已经开始射刀子的林绿言,丹田发力,使脸上的笑容更显真诚和温和,“怎么会呢,老祖宗实在太客气了。”
“也是也是,老朽这几天是多虑了。”姚家老祖宗频频点头,像是郑崖刚才说的话是多么公道,然后转向众人,一声重咳,满面严肃,“我们就来谈谈这几天你们得到的消息吧。”
冷慕率先反应过来,举手就道,“我知道那什么的组织的头头是一个皇子!”
苏溯越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波光万千。这几天,他似乎得到了不得了的势力,要不要跟主子说呢?
林绿言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眉眼间满是显而易见的鼓励和赞赏,看的冷慕浑身汗毛倒数,正不明所以呢,就听苏溯越伏在自己耳边道,“主子,姚天在你身后。”
冷慕“倏”地扭头,果然看见姚天正拎着短剑在分割她好不容易搜集来的核桃糕,那神情满是得意,不由怒道,“姚天!你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姚家老祖宗被这一声断喝吓了一跳,敛眉道,“姚天?”
姚天飞快地从冷慕背后跳出来,手上甚至还拎着没来得及销毁的罪证——半斤核桃糕。他笑嘻嘻地蹭到姚家老祖宗身边,献宝一样地举着战利品,“呐,老祖宗你看,这可是回鹘独产的核桃枣糕啊,好像凤来郡还仅此一家,不过他每天就买一百斤,买完就没有了。小爷我守了这半个月,一斤也没买到,谁想慕慕竟然买到了十斤!哦不,这简直要天怒人怨了。老祖宗,你看我要是不帮她分一点,她岂不是要承受不住这么重的福泽?”
冷慕惊道,“姚天,你丫的这套颠倒黑白的说辞是跟谁学的?那明明是老娘的原创!”
苏溯越在一边轻叹,“姚小公子,你在那儿撒泼打诨无所不用其极,店家怎么能卖给你。”
冷慕倚在苏溯越身上,很是无耻地继续刺激这个强盗,“我们小越子出马,不仅买到了,还是人家关起门来,另外现做的哟。没有魅力的人啊,真真是伤不起哟。哦?”
姚天听得心血翻腾,手中的短刀紧了又紧,终究还是忍不住。他将核桃糕往桌上一放,怒瞪苏溯越,“卑鄙的家伙,纳命来!”
林绿言却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笑意盎然,“苏统领,被逼牺牲色相,很是令人忧伤吧?”
苏溯越沉默不言,站在冷慕身后,风姿挺拔。
冷慕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嗯,有人愿意为你牺牲色相,总好过自己上场。而且,小越子怕是也不愿意让本姑娘找别人练习色诱之术吧?”
苏溯越眉眼微动,严肃地看着她,“主子,绝对不可以。”
冷慕笑眯眯地不回话,只是转向众人,笑容得意。那样子,简直就是欠扁至极。
白竹山人终于还是不忍心看着冷慕犯众怒之后被痛扁,只要出来转移话题,“线索!线索知道吗?这才是我们今天的主题!一群熊孩子!”
林绿言作为率先发言的那一个,面容严肃,端的是不怒而威,“这次的案子应该是惯犯所做。所有美人失踪之前,都见过林台督。”
冷慕拧眉沉思,连放在手边炫耀用的核桃糕都忘记送进嘴里。
苏溯越很是体贴地帮她把核桃糕收好,端了一杯清茶放在她唇边,提醒道,“那个画出美人像的画师。选美大赛近几年的御用画师。”
冷慕猛地一拍桌子,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指着郑崖道,“就是害崖大哥出事的那个画师吧?”
郑崖面色阴沉,眉头微挑,清俊的面容被那咬牙切齿的狰狞摸样破坏殆尽,“他最好祈祷不要被老子碰上,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