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一片寂静,仿佛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宇文邕目光中的犹豫,李娥姿看在眼里,她心里有些不安,宇文邕太过宠爱阿史那颖,若是一直这么认她欺负,自己的结局只会更惨,还不如,先入为主。
“皇上,臣妾前些时候身子不适,苏太医给臣妾宫女的明明是药方。可不知皇后娘娘与臣妾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诬陷臣妾。臣妾并不知道苏太医就是梁国三王爷,还望皇上明察!”
沉默已久的李娥姿突然说话为自己申述,颖儿也有些惊讶,却没有惊慌,李娥姿这次,逃不掉了!她只是持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然,宇文邕终究让她失望了。
“李氏擅自与外臣暗中往来,削去贵妃之位,禁足于云和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出入,也不得谁去探望!”宇文邕终究没有按照历来的规矩,将李娥姿打入冷宫,只是,废除了封号,禁足。
颖儿心知,宇文邕不是狠心之人,能对李娥姿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够狠的了。她本不想致李娥姿于死地,只是想为自己死去的孩子讨回个公道,可是那人做得太过隐密,她找不到证据,却在无意中知道李娥姿是梁国的奸细,她在为自己的孩子出气的同时,更多的是为了让宇文邕谨慎,这大周皇宫中混入了他国的奸细。
宇文邕下令后,李娥姿震震地看着他,满脸的失望,却是没有发怒,很是淡定地说道:“皇上不相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只恨自己曾经是江陵人。即使臣妾是梁国的奸细,可臣妾从未做出任何危害大周的事,更何况,梁国本就是大周的附属国,对大周的威胁,远远没有突厥大。”李娥姿说完,又看向颖儿,“阿史那颖,你也别得意,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他日的下场,说不定,你会比我更惨!”
宇文邕一句话也不说,宫人来将李娥姿还有她原来的贴身侍女敏月一同带了下去。
颖儿看着李娥姿被带下去,心中并没有半刻舒缓。李娥姿的话,也是她所担忧的事,那句话,就像是一颗巨石,投进了她的心海,惊起了万丈波澜,再难以平复。
她看向面色铁青的宇文邕,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他是因为陪伴他十几年的李娥姿被她一手推入了深渊而生气?还是因为太过在意李娥姿,得知她是奸细,太过失望而生气呢?
萧岩始终是梁国的三王爷,梁国又是大周的附属国,为了国情考虑,宇文邕终究没有重罚萧岩,只是打了他一百大板,然后废除他王爷的爵位,赶回梁国,贬为扬州刺史。还做了个顺水人情,将那宫女翠儿赐给萧岩为妻,让他将妻儿一并带回。
三日后,宇文邕派雍州总管田弘和副总管高琳带兵前往江陵。不过一个多月的世间,田弘和高琳与梁国镇守江陵的仆射王操联合,大举击败吴明彻。吴明彻见周军来助,不得不退兵,顺带连之前占领了的梁国的三座城池也一并抛弃了,江陵之围解。
梁国皇帝派人送来丰厚的谢礼还有道歉礼,已是四月中旬。
四月,在较靠北方的长安,却是春季花开正茂的季节,桃李争艳,琼花一枝独绽在城北,长安城很是热闹,正是才子佳人们聚集,举行诗会的时候。然而,皇宫里却依旧估计冷清,虽然御花园里的牡丹芍药开得也甚好,可是却无人欣赏。
因着李娥姿被软禁,还是阿史那颖这个皇后在背后出的力,后宫妃嫔对阿史那颖的手段有些畏惧,不敢再惹她,以至于连出门都要趁着阿史那颖午睡的时候。
众所周知的是,李氏一被禁足,阿史那颖又再获盛宠。
然而,当事人的颖儿,却没有那么开心。李娥姿的话,一直是她心头的针,时时刻刻都在警醒着她。宇文邕虽然在她的身边,但心思却全然都在政务上。
他表面上对她宠爱有加,其实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对她的冷漠,只有她一人知道。他不再唤她“颖儿”只有一句冷冰冰的“皇后”,他与她同榻而眠,却再也不碰她,也不会再搂着他。她不开心的时候,他不会再哄着她,也不会再安慰她。
他们近在咫尺,却心在天涯,颖儿开始感到他离她越来越远。
终于,他去见了被禁足在云和殿的李娥姿,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来含仁殿了。
颖儿开始感到不安,李娥姿的话,就像是诅咒一般,似乎就要实现了。突厥传来消息,她父汗与拜占庭联盟,已经攻破了波斯帝国,这强大的胜利,自然是令每一个突厥人欢天喜地,然,对周国和齐国来说,却是越发巨大的威胁。
燕都此举,同样惊动到了久不上朝,在家陪老母安度晚年的宇文护,宇文护也上了朝,并言明,要皇后写去家书一封,告慰燕都,说她在大周一切过得都好。这样做,无疑是为了稳住燕都暂时不要打大周主意的心。
然而,宇文邕没有与颖儿说这件事,以至于宇文护亲自跑来含仁殿,将颖儿骂了一通:“老夫一直以为你识大体,发生这样大的事,正是你表现对大周衷心的时候,你怎么就像根木头一样,一点儿反映也没有?”
颖儿近日来彻夜难眠,脑袋混沌,却是反映不过来:“大总宰,我要怎么做?”
“写家书告慰你父汗,就说你一切过得都好,即使你觉得不好,也必须给写得好。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周!”
宇文护一提点,颖儿顿时明白了,他们这一计,是为了稳住她父汗。
“是,我这就写。”
提笔疾书,一封颇有男儿气势的小楷书信便已写好,宇文护拿在手里,有些惊讶:“你的字,是祢罗突教的?”
“是。”
“为什么不用突厥文写?”
“若是用突厥文写了,大总宰还要去找人来翻译,如此,倒是省得麻烦!”颖儿深知宇文护的谨慎,她写给突厥的书信,若是突厥文,他们定会怀疑她有什么不良之心,定会检查之后才会送去突厥。
“你既然知道老夫的手段,就不要妄想着学习李娥姿那一手。即使你是皇后,只要你做出对不起大周的事,老夫同样可以让你比李娥姿更惨!”宇文护从来不忘给颖儿警告。
颖儿又给宇文护吃了一颗定心丸:“父汗这些年都在研究汉字,他认得我的字迹。”
“如此甚好!”
宇文护说完,将那书信收好,一甩衣袖,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