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依旧繁华,然而那繁华的背后却是百姓的苦不堪言。
公主府里,灵兮跪在地上,一道圣在高元海手中,他用尖锐的声音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灵兮公主贤良淑德,聪颖明理,特封为淮南皇公主,着下月和亲周国。”
灵兮缓缓接下那道圣旨旨,一言不发,喜怒不明。
嫁给宇文邕,那是她此生已经不敢奢想的事,她早已对一切看开,既嫁不得自己心爱的男子,那便终生不嫁。
可命运总是那般弄人,为什么还要给她机会呢?四哥哥心中只有颖姐姐,她不想介入他们之间,可是如今……圣意难违。
四哥哥,你为何要应下这桩婚事呢?你的心里是有兮儿的,对吗?
泪水洗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这么多年不嫁人,拒绝了多少上门提亲的人,难道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吗?这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她心里闪过一丝希望,可是很快就熄灭。邕哥哥不是容易变心的人,她是不会有机会的。
可是,能够嫁给他,是她毕生所求,只要待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哪怕他不看她一眼,她也无悔。
灵兮欣然接受了高纬的指婚,次日入宫谢恩的时候,正遇上了怒气冲冲的长恭。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长恭发过火了,一定是为她的婚事发火。
“兮儿,听说你真的接下圣旨了?”长恭有些气愤地质问灵兮。
灵兮点点头。长恭又道:“糊涂啊!我这就去求皇上取消这道圣旨,让他另寻他人!”
“四哥,不要!这是兮儿自己的选择。能嫁给邕哥哥是兮儿此生最大的心愿,妹妹嫁过去,正好可以解决我们齐国和周国的危机。”
长恭欲去找高湛,却被颖儿拽住,不许他去。
“妹妹,你可想好了,宇文邕的人品我了解,他是个很专情的人,他喜欢的人是他的皇后,而不是你!你何必去受委屈?”长恭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宇文邕,他又气又悔,气宇文邕偷走了灵兮的心,悔当初不该让他们相见。
“邕哥哥不会亏待兮儿的,我相信他。”灵兮双眸里熠熠生辉,很长恭很多年都没有见她这般开心过了。
“我知道,只要能待在离他更近的地方,能远远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长恭沉默了。灵兮也沉默了,自从他宇文邕来参加国宴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她没想到她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妻子。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邕哥哥,还记得有她这个妹妹吗?
月下那一舞,是她精心为邕哥哥准备的,虽然四哥也看到了,但他也是明白的,只是邕哥哥,你可曾明白过兮儿的心意?
婚礼虽筹备得很急,嫁妆却也是价值不菲的。高纬对高灵兮这个堂姐也算是重视了,封她为皇公主,相当于把灵兮当作太后嫡出的女儿。
高玮在宗室众多的公主郡主当中选中了灵兮,其实是因为他看中了灵兮与宇文邕的交情,凭他们的交情,灵兮可以为齐国做更多事。
高玮下旨让长恭为灵兮送嫁,送灵兮至长安,高玮表面上昏庸糊涂,其实脑子却不是笨的,他深知灵兮与长恭最是亲密,这些年都在帮着长恭照顾孩子,长恭又是灵兮的亲哥哥,故让长恭送嫁,而高长恭,将是牵制灵兮是筹码。这一切,高玮都是算计好了的。
此去一别,也许此生都无缘再见。高玮对灵兮这个皇姐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出嫁当日,亲自送灵兮至邺城五里之外。分别时,他一个大男人竟在浩大的送亲队伍前抱着灵兮哭得稀里哗啦,他这皇帝的颜面都不知去了哪里。
长恭看着拥抱着的姐弟俩,眼中喜怒不明。这分别的场面叫他想起了过去。曾几何时,他和九叔叔也可以如此,一起哭,一起笑,九叔叔,他多想再这样叫他一次,可是斯人已逝,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送亲队伍即将出发时,高俨才急急忙忙地赶来,一身骑装都没来得及换下,身上还背着箭袋,想来是从演兵场赶过来的。
“灵兮姐姐,俨儿忙着练骑射,来晚了,还请姐姐见谅。”高俨抱歉地对灵兮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灵兮上前扶了他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发现,他又长高了。
高俨和灵兮拥抱了,悄悄将一封书信揣进了灵兮的衣袖里,在灵兮耳边说了什么,灵兮点了点头,高俨这才不舍的放开她。
齐国的送亲队伍在兰陵王高长恭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出了邺城,皇帝高玮和琅琊王高俨站在爬上了城楼去,目视着他们离开。
“俨弟,朕倒是不知你和灵兮姐姐那般亲厚,她出嫁,你还会来晚?”高玮的语气平静,其实心里却很不爽。
“皇兄,臣弟在练习骑射呢,一不小心忘了时辰。”
高玮低声嗤笑:“练武功做什么?你身为琅琊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担心有人会害你不成?”
“臣弟是想将来能像四哥那样成为战无不胜的战神,届时可以为皇兄守住大齐的江山。”
高俨其实还真的是为了保护自己,他身边有高玮的眼线,他不是不知道。他府上遭到刺客袭击过去,是高玮干的确,他也知道。但到底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暂时不能与高玮捅破了那道窗户纸。所谓保家卫国虽是目的之一,却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主要目的还是自卫。
高玮皮笑肉不笑的拍了高俨的肩膀:“三弟是我大齐将来的栋梁,是我大齐之福啊!”
高俨故意装作谦卑的样子:“多谢皇兄过奖,臣弟定会为大齐效犬马之劳!”
高玮执政以来,明里对高俨委以重任,然而暗地里却筹谋着怎么除去高俨这个将来可能会对他造成很大威胁的祸害。
高俨回了邺城之后,直接去了兰陵王府,长恭送亲要送到长安,留下思樱和思年,走时交代高俨要帮他照看着两个孩子,高俨初来邺城之时,高湛让他跟长恭学武,他与思年思樱在一起学习,虽死叔侄的关系,但实际上更像是兄弟。而他们兄妹俩也打都唤高俨为俨哥哥,而不是唤他俨叔叔。这兰陵王府里因为高俨的到来,备辈分都乱了。
高俨以大哥哥的身份监督俩孩子学习,从亲他和他们一起向长恭学习,他学什么都学得极其的快,是以,昔日在一起学习的同窗,如今成了他手下的弟子,这种优越感让高俨觉得无比畅快无比。
然而,和士开的到来,让他的畅快感没有持续多久就结速了。
和士开和胡皇后早在高湛还活着的时候就暗地里通奸,如今高湛死了,胡皇后成了皇太后,她又是新帝高玮的生母,权力越爱大了,如今和和士开明目张胆的暧昧,甚至还将此事公之于众,整个大齐都不敢说什么,可是高俨却极其厌恶这件事,是以,高俨也讨厌和士开这个献媚的胡人。
其实和士开来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为胡皇后给兰陵王府的小王爷和公主送些好吃好玩的来,可是没有想到会遭到高俨的驱逐。
和士开每次看到高俨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畏惧,高俨才十岁出头,却少年老成,他那双眼睛和高湛一点儿也不像,颜色虽有些像他的生母,可是却深不见底,他最拿手的就是试探别人的心思,可是他却试探不出高俨的心思。他的心思埋藏得太深,表情太平静,表现太过谨慎,他甚至都找不到他的把柄。他比当年的高湛更能干,更高深莫测,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在哪个人的面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总之不是高湛,高湛为人过于阴郁,而高俨虽深沉,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阴郁的。
高俨是大齐除了皇帝之外地位最高的琅琊王,尽管和士开有胡皇后保护,但高俨只要动了杀他的心思,只怕他也是在劫难逃,所以,高俨一出现在他面前,他便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府中的下人之后仓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