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就是她和长恭的大婚之日,许是对着长恭心怀愧疚,颖儿心里有些许不安。入宮以来,就没有见到过过长恭和灵兮,也有些想他们,但如今长恭在殿外等她了,她倒不知如何面对他了,也不知见了面与他说什么。
加上他躲避颖儿和她被掳劫去山贼营寨的日子,长恭已经十多天天没有见到颖儿了,他很想去看她,可是九叔叔不允许,他也不想为了这事和九叔叔闹僵。明日颖儿就该回郑府了,但习俗规定,大婚前一日,新郎和新娘是不可以见面的,那样不吉利,就只有今日可以见到她了。
走出殿门,颖儿就看到了长恭正坐在偏殿院里的石桌旁边,正静静地坐着,似乎要等她过去,她有些惊喜有些抱怨,长恭那么久不来看她,灵兮也是。
见她脸部表情由高兴变为抱怨,他就想到了这丫头一定是在怪他不来看她。
“颖儿,还在怪我啊,嗯?”长恭看她倔强不愿走去他身边,他主动站起来走到了殿门前,双手搭在颖儿肩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撅着嘴的女子。
“还来找我干嘛,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呢!”颖儿故作生气,甩开了他搭在她肩上的双手。
“我这不来补偿你吗,上次夜市没有逛成,三天后我们大婚,你今日回府,我们明日又不能见面,总不能让我半夜去你房里吧!跟我走,我们去逛花灯。”
长恭在府中被灵兮调教了一番,让他要懂得妥协,不能总和自己喜欢的人争锋相对,比赛时要让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反对她,她骂他要忍得,她花钱要舍得,她吃醋要懂得……现下已经是对颖儿百依百顺。
长恭抓住她的手,颖儿不情愿地跟着他走。
宫人们看到她们最崇拜的兰陵王拉着那名和皇上关系亲密的女子,据说是兰陵王未来王妃的女子穿梭在宫道上,羡慕不已,也嫉妒不已。
……
夜色深深,掩不住邺城的繁华,金瓦玉璧,是邺城建筑的主体。高高的三台仍然灯火通明,几乎照亮了大半个邺城。
“颖儿你看,那最高最亮的便是三台,我们曾在妙胜山上见过的。”长恭指着三台,臂却搂着颖儿的肩。
“没想到三台近看竟然那么宏伟,难怪父亲一直说你们齐国富裕,说你们齐国的皇帝奢侈浪费。”
“你父亲?”长恭疑惑的问。
“你忘了?我是你的俘虏,是突厥人,我亲生父亲自然也是,我们草原虽然没有你们齐国这么富裕,但每天放牧耕作,过着平淡的生活就已经很幸福,只可惜两国战火不断,牧民的牛马不得不更给军队,他们的生活也就拮据了。”
“待我们成亲后,我上书九叔,让他写一封休战协议,派人送去给突厥汗王,期盼我们两国能够和平。”
“真的可以么?”
“因为我的王妃是突厥人。你知道吗?在汉朝,有一位汉朝的公主也嫁去了你们突厥的大草原,公主名唤王昭君,那时候突厥还没有从匈奴里分离出来,昭君公主先后嫁给了匈奴的两位单于,分别是呼韩邪单于和复株累单于,他们是父子,都喜欢昭君公主,呼韩邪单于死后,复株累单于继位又继续娶了公主,昭君公主嫁往匈奴维护了汉匈的和平,她的儿子拥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又继续维护着匈奴和汉朝的和平。”
“和亲,真的能换来和平吗?”颖儿叹息。
“不能永久,但可以暂时维持和平。为此,在齐国以前还是东魏的时候,我们东魏也有过公主嫁去了突厥,那个公主其实就是你现在的父亲的长女。只是这事,自从齐国建立以来,很多人都遗忘了。”
“她是我……”颖儿一激动,差点说出了真相。她是她的母亲,她一直知道,她没想到长恭会知道。
“她应该是你名义上的姐姐,难道郑伯伯没有告诉过你这事吗?”
“没,父亲只说,他有很多遗憾,所以越发的爱护我和郑烟。”
“郑烟。”提到郑烟,长恭又想起来那件事,但目前还不能告诉颖儿,他担心她知道后不肯再嫁他,而郑烟也答应帮他隐瞒。
“怎么了?”颖儿见她一提到郑烟,长恭眉头就皱紧了,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们姐妹的关系不太好。”
“父亲和哥哥都很宠我,可能她在怪我抢了她的父亲和哥哥吧!”
长恭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告诉颖儿郑烟是因为他吧!
颖儿与长恭两人手牵着手,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虽是夜晚,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颖儿很不适应别人的关注,总觉得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很是不自在。
颖儿走到面具摊前:“长恭,你看。”颖儿拿了一个可怕的面具摆在自己脸上,“这样就不用担会引起心别人的注视了。”
“丑死了,喏,这个不错!”长恭拿起一个嫦娥的面具递给颖儿。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小店最好的面具了,这嫦娥与后羿是一对的,两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有情人,这个最适合了。”小贩殷勤的把那后羿的面具递了过来。
长恭脸色变了变,他知道嫦娥与后羿的故事,结局并不美好,嫦娥为了做神仙抛弃了后羿,而嫦娥也是孤独的,从此苦守广寒宫,孤独一生。长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中暗叹:颖儿,有一天,你是不是也会抛弃我,和他走?。他只是想,却永远都不会问,因为他知道,颖儿也在向他妥协,一旦他问了,她一定会立刻离开。
长恭拿起后羿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又帮颖儿把嫦娥的面具戴上。“多少钱?”长恭问道。
“二十文。”小贩欣喜的道。
长恭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小贩:“不用找了。”随即拉着颖儿朝前走去。
“谢谢公子!”
待走远了,颖儿冒出了一句话:“浪费!挥霍!”
长恭笑着道:“是,我浪费,我挥霍,将来娘子管钱,那你相公我一定得饿死。”长恭戏虐到。
“你,脸皮真厚,真不害燥。”
“你还没见过我脸皮更厚的时候呢!”
颖儿无语。
“咕咕~~~”颖儿的肚子叫了,长恭大笑。
“喂,你小声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真是的。”颖儿责骂到。
“好,都是我不好,你还没吃饭就把你带出宫来了。走,我带你去吃饭。”
长恭拉着颖儿进了一家叫云起楼的酒楼,这间酒楼是邺城最大的一间酒楼,这背后可是有高家宗室支持,这老板就是长恭的大哥高孝瑜。
长恭进了酒楼便摘下了面具,店里的伙计忙来招呼着他俩。长恭颖儿进了一包间,布置得很舒适。看似这个包间是专门为长恭准备的,看样子他经常在外吃饭不归家的。
“颖儿,喜欢吃什么尽管点。”长恭见颖儿似乎很饿的样子。
“真的?有没有马蹄糕?”
“这~只有在草原才有,咱邺城可没有。姑娘也知道,从草原到这儿路途遥远,马蹄糕到了这就变质了。况且两国还在敌对着,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生意。”伙计为难的说到。
“也罢,随便什么吧,只要能解饿就行。”颖儿无奈的说,她还真想草原了,想草原的马蹄糕,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喜欢马蹄糕,似乎这马蹄糕与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失忆后仍然对它情有独钟。
“把最适合女孩的菜品都上来,顺便再上些莲子羹和燕窝粥吧!”长恭提议到。小伙计下去了。
“颖儿,是不是想草原了。”
“嗯!怎么这么说?”
“你说想吃马蹄糕了,一定是想草原了,虽然你在草原已经没有亲人了,一定还想着那里的朋友是吧?”
长恭一直以为颖儿就是他从突厥的战场上俘回来的,便一直没有派人去查过她的身世,他听她说她在草原已经没有亲人,便一直相信她。
“是啊!没有亲人了!”颖儿想起了故去的可敦,她是她最爱的亲人。而父汗和叔叔一直骗她,到现在还不来接她,肯定都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颖儿,以后,让我来照顾你,我将是你的夫君,也会是你的亲人。”似乎又想起什么,“颖儿,我说真的,你还在担心什么?我高长恭发誓,此生只爱郑颖一人,若有违誓,就让长恭以最悲惨的方式终结此生。”
颖儿忙捂住了长恭欲说下去的口“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何必诅咒自己,马上就是我们大婚了,我还能跑去哪里,真是的!”
长恭听她此言,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颖儿在包间里原地打转,笑得合不拢嘴。颖儿不再排斥长恭亲密的接触,既然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新娘,她也不必在意那些礼节。
长恭亦感受到了颖儿的变化,至少,在他怀抱她的时候,她也会迎合着他,他才真正的感到怀中的人儿是他的颖儿。
用过晚膳,已是午夜时分,宫里是回不去了,长恭想着,反正明日颖儿也该回郑府了,今日不回去应该不碍事,故打算送颖儿直接回郑府就行了。
长恭颖儿手牵着手,两人又戴上了面具,行走在街道上,两道身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魏晋南北朝时期,民风较为开放,男女恋人可以手牵手行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惹人非议。甚至可以公开的追求自己所喜欢的人,南北朝又多出美男子或者美人,人们可以像现代人一样追捧自己喜欢的明星。
行至郑府,两人方停下,似乎时间过得太快。临别前,颖儿忍着脸颊的火热,悄悄地在长恭唇上印了一吻,长恭得此机会怎会容易放过她,禁锢住她的头,五指深深嵌入她的秀发间,另一手搂紧了她的纤腰,不断的加深这个既甜蜜又苦涩的吻。
长恭开心无比,这是颖儿第一次主动的问他,他以为自己等到了颖儿的真心。
而颖儿却觉苦涩无比,她不想再欺骗长恭的感情,以前是她误认了他,而今她却是真正的骗了他。
只有她成了长恭的王妃,城门口的那些画像才会被撤去,她以他王妃的身份才可以离开邺城,离开齐国。
月光下热吻的一对璧人,让月亮都失了光彩,不好意思的躲到了乌云里。这一吻比一首诗还要悠长,殊不知,这是她们的最后一吻,最后一次能站在一起。
命运等待着长恭的会是人生的辉煌和一生的遗憾,等待着颖儿的又会是终身的遗憾和另一份充满痛和悔恨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