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颖儿仍如往昔,起得老早,便在园中扎马步,练习郑恩铭教给她的那些武术。
眼睛忽然瞄到不远处的篱笆上,一个红色的剑穗。她放下了手中的重物,走向篱笆,手伸向那剑穗处伸去,扯出。
是一条精致的用特殊材料编织的鞭子,她拿在手里,十分合手,轻轻一挥,便将篱笆打断了不少枝叶。
“好鞭。”
颖儿细细观赏,眼中流光溢彩。她正愁好不到合手的兵器呢,这下好了。然而看到手柄处刻有几个字:“赠爱姊颖儿”
颖儿一阵感动,如郑恩铭还在的时候一般,亲吻那几个字,就好像从前她亲吻他的脸颊。
鞭在手中极其合手,以柔克刚,这才是女子练的武术。她不信,他日再败给高长恭那个混蛋。 “小姐,小姐,皇宫里来人了,老爷叫你去前院客厅。”一个丫鬟匆匆忙忙地跑来了瑾园,一边跑一边唤着颖儿。
瑾园向来清静,不让人打扰,故此对郑府的丫鬟们,颖儿还真没几个认识的,这来唤她去前院的丫鬟也是她不认识的其中之一。
颖儿也不搭理她,顾自朝前院客厅走去。
府里的丫鬟们都指认定郑烟是小姐,若不是郑恩铭平日里照着颖儿,怕是那些丫鬟见了她也不会叫她一声小姐。
前院客厅里,和士开四下打量着郑国公府,无不惊叹这在邺城中享有几十年清誉的郑国公府竟然不是金银装饰,绞纱作帘,却只是普普通通的布置,简朴却不失儒雅风气,院落的设计更是仿照江南一代的风格,小桥流水中自由曲径通幽处。
“郑老国公这府邸,真是简朴中不失大雅之气,就如郑国公您的为人一般,清廉,礼贤下士,深谙为官之道,又通为人之道,晚辈佩服。”和士开到底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兼皇帝的宠臣,说话倒是很有分寸和套路,让人听着明明是阿谀奉承的话却又不像是阿谀奉承之话。
郑国公辞官已经好几年光景,但因郑恩铭在朝为将,不免也仍关心朝听事务。这和士开本是胡商,却投在高湛的长广王府下做一名小小言馆,如今高湛继位了,他也随之鸡犬升天,成为了通行皇宫的黄门侍郎兼尚书左仆射,同时掌管内宫事务,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得他不摆架子,还对他这已经退役的官员如此尊敬。然而,郑国公却不知郑国公府即将到来的灾难竟是眼前这对他毕恭毕敬的晚辈。
颖儿小跑进了客厅,见一皮肤雪白,有着浅蓝色眼眸,眉目清秀俊逸的却穿着官服的男子坐在客厅中,也在打量着她。想必这就是丫鬟所说的皇宫里来的人。
“想必,这位灵秀的姑娘就是郑颖小姐吧,以前只听说郑国公府有位美丽可人的小姐名唤郑烟,却不知郑国公何时又多出了一位更加倾城绝色的女儿来?”
和士开看似问得随意,但那双精明深邃的浅蓝色眼睛却始终没有从颖儿身上移开。颖儿知道,这个家伙也不是汉人,他这样子看着自己,肯定也怀疑她不是汉人,甚至怀疑了她的身份。
“正是小女,这都怪老夫当年出使西域与波斯国国王和谈时,波斯国王赐予了老夫一名貌美的歌女,老夫当时因酒醉犯了事,后来才得知那歌女怀了老夫的孩子,一年前那歌女去世,老夫便把孤苦伶仃的颖儿给接回了府。”
郑老国公的话似真似假,又加上郑夫人那吃醋的表情,和士开的疑心放下了些。
老国公暗叹:这和士开真的不能只看外像,光这怀疑颖儿身份的事,就足以证明,这个人心机之深不容小视。
“原来,郑国公还与我西域的女子有过一段红尘往事啊,难得,实在难得。”
郑国公笑得很牵强,嘴角抽了抽。他这幌子编得实在太好了,竟然骗过了和士开。
“颖儿,还不过来见过和大人。”
颖儿依言,向和士开行了一标准的汉礼,连老国公见了都惊叹。自她来到府中,一直跟随恩铭读兵书,习武术,倒不知她连这些都学得这般好。
“在西域长大,倒是将汉礼学得极好,看来,皇上还真有眼光,选了你做兰陵王侧妃。”
颖儿和郑国公齐齐看向口不择言的和士开,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圣旨,却没有立即打开,直接递给了颖儿。
“丫头,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这圣旨我也不念了,你好好掂量掂量,若有何需求,尽管到仆射府来寻我,我会尽量帮你。”
颖儿被他口中那句“丫头”和“老乡”感染了,竟对和士开生出了几丝亲切感来。拱手接过明黄圣旨,“颖儿多谢和大人。”
和士开满含笑意的睨了眼颖儿,将她扶起,竟有些舍不得放开她的手,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大步朝客厅外行了去。
郑国公总算看明白了,这和士开干嘛会对颖儿那么“关心”,原是对他的宝贝外孙女别有用心。但出于礼仪,他还是携颖儿一道送了和士开出府。
和士开上了牛车,又掀开帘子笑着对颖儿说:“丫头,有空常来我府上玩。”
颖儿含笑点头。
待和士开走了,颖儿将那圣旨狠狠扔在地上,用脚踏在了上面。郑老国公一惊,拉住了她:“颖儿,你这是做什么?毁坏圣旨可是死罪。”
颖儿停下了脚,“侧妃?嫁就嫁,看我不把你踏在脚下,把你的王府弄得鸡飞狗跳,等你娶了正妃,看我不把她撵跑。”
郑国公听着她的念叨,感情她是对这侧妃之位不满,在这吃醋生气呢。想想长恭之前来向自己求娶颖儿时,他认真诚实的态度,怎么只给颖儿封了侧妃?的确该气。
颖儿跑回了瑾园,郑老公共才捡起那被踏了几个脚印的圣旨,虽知道内容,却还是打开了看,却看到圣旨的内容却与和士开的不同。“封为兰陵王妃”而不是侧妃。
愤怒的心情总算缓解了些,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她是突厥的公主,而突厥与齐国如今又是敌国,她若是嫁了长恭,若是突厥可汗问他要人,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