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的政绩越发卓著,长安城呈现一片繁荣的景象,虽然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可能还存在着腐败。
宇文邕很是郁闷,大哥又召集独孤信赵贵等人进宫密谈了,他知道,大哥已经不能容忍宇文护处处对他压制,想要除去他。他与大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已经忍了三年,再忍一段时间又有何难,何必急于一时呢。”可是大哥只听赵贵的挑唆,不听他的,还因此把他调到黄河去镇守边疆。
近来,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条无首白龙在他身边飞旋,而后飞向云天消失不见;又见西天赤星闪现。这种种迹象,大有天下易主之兆。他心中不安,便询问当地太史令,而太守凌缺说也不一定是周国,也有可能是齐国。虽史官如此说,他心中还是不安。于是他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独自一人骑着追风回长安。
追风果然是百年难遇的千里良驹,黄河边界距长安千里,普通的马日夜兼程也要三天三夜,追风只跑了一天两夜就到长安。
此时正是寅时,长安已经宵禁,即便他是皇子也无法进入。他今夜心里慌乱异常,必须要进得这长安城。看来,他只好借宇文护的名义进城了,长安城的卫军军权在宇文护手里,若是他造反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才担心大哥的安危。
“城上何人镇守?我乃鲁国公,奉晋国公之命赶回长安有急报,耽误了军情你担负得起吗?”宇文邕对着城门上呼道。
“哦,是鲁国公啊!您可是知道规矩的,况且今夜侯龙恩将军特意安排过,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许进出,即便是皇上也不许,除非有晋国公的令牌。”
“这老贼!”宇文邕暗骂了声,打马朝另一城门去。
侯龙恩枉费一身本领,却宁愿做宇文护的一条狗,他很是不解。虽然他这些年也在宇文护手下做事,但他就不像侯龙恩那样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他着实为他感到惋惜。但现在不是该他惋惜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混进宫去。
西门的守卫也不让他进,他又去了北门,还是不得进,他无法,只能另想办法,他轻功不错,飞越城墙是不成问题的,只要找个防守松懈的地方就行。
而长安皇宫内,宇文毓彻夜难眠,看着西边发呆:四弟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就要行动了,万一失败了,宇文护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所以,朕才把你调去镇守边疆,你一定要理解朕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回了书房,铺下明黄圣旨,挥笔欲书,却忽然腹痛难忍,拿不起笔。
他忽想起方才膳部大夫李安送来的一盘糖饼,他已经在他面前用银针验过无毒他才吃了一颗,难道毒在针上?腹痛如刀绞,他自知回天乏术,对外大呼:“来人,来人——”
来人是却是宇文护的亲信侯龙恩,他见皇帝这般并不意外,想是在他意料之中。侯龙恩抱拳到:“皇上有何事?”
“朕平日里对你不薄,朕有一事托付于你,帮朕召集文武大臣,连夜上朝,朕有急事。”宇文毓说完,吐了一口黑血。
“是!皇上!”侯龙恩对他行了一个大礼,帮他做这一件事,算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宇文毓拖着身体,勉强走到大殿,坐到了龙椅之上,对着满朝文武说道:“朕子年幼,未能当国,鲁公邕系朕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将来弘我周家,必需此人,卿等宜同心夹辅,勿负朕言!”
说罢黑血从口喷涌而出,竟驾鹤西去,惊了一干大臣。
正巧宇文邕推开大殿门飞奔而至,接下宇文毓倒下的身躯。“皇兄——”宇文毓死前总算见了他一面,却已说不出话来。
他襟沾满了大哥的血,他理解大哥死前的那个眼神,他在告诉他要忍,不要步他的后尘,告诉他不要忘了父亲的遗愿。“宇文护——”他握紧了拳头,眼里布满了血丝,理智告诉他,要忍……
“鲁国公是在叫我吗?”一头白发的宇文护不知何时已经入殿,满脸笑意的看着宇文邕。“既是皇上口喻亲传,就由鲁国公宇文邕继皇帝位,尔等可有不满者?”宇文护对着满朝文武宣布。
“晋国公英明——”大殿之上除了所有人都称赞宇文护英明,却忘了他身边的宇文邕才是未来大周新主。
当夜,先是柱国赵贵府上被屠,再是独孤信府被宇文护亲兵所围,宇文护亲自到了独孤府,念在独孤信随太祖打天下也是战功累累,只要他愿意自尽,他便饶他全家妇儒,否则与赵贵一样的下场。
于是这戎马一生,又有“侧帽风流独孤郎”之称的的独孤信吻颈自杀,选择了这轻于鸿毛的死法,留给世人的只剩下遗憾。
宇文邕顺利的登上那个孤独又充满血腥的皇位,他不想,但是他们都逼着他上去,宇文护逼他,大哥也在梦里逼他,父亲死前的遗言在逼他……
他顺了宇文护的意愿,乖乖的做他的傀儡皇帝,他在朝堂上设了两个位置,宇文护与他平起平坐,他又下旨进宇文护为大冢宰,全朝文武,包括皇帝本人在内不得呼宇文护本名,违令者死。
一时间,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人人都依附宇文护,惟他是从。见大冢宰如见皇帝,甚至更甚。
宇文宪回到北周,他敬爱的四哥已经登上那个他不想登上的宝座,而且,成为宇文护的傀儡,他心痛却无能为力,他想帮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想帮四哥,可他一个在外游荡的闲散皇子根本没有什么实权,一来他无心朝政,二来他一直在突厥与周国之间辗转。
于是他也投身宇文护帐下,他没有与宇文邕商量过,他担心宇文护怀疑,所有自作主张投入他帐下,希望如此能在关键时刻帮到四哥。
……
在这个位子上,他很孤独,除了每天装作一个傀儡,对着宇文护低声下气,他还要担心哪天像大哥一样无故中毒,魂归西天。
为了取得宇文护信任,他每天做了许多违心的事,宇文护每杀一个忠臣,他就记下一笔,总有一天他会讨回来。
只是颖儿,他又要失约了……
宪弟从突厥回来就投靠了宇文护,直弟一开始就投于宇文护帐下,母亲也不支持他这个皇帝,他果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的人身不得自由,处处要听从宇文护安排,他每下发的每一道圣旨都要经过宇文护的审核才可下发,他这傀儡当得好生尽职,好生讽刺,他终于理解大哥为什么迫不及待的要除去宇文护,但他能忍,能熬,他不会再步两位皇兄的后尘,只是,又要让颖儿久等了……
北齐朝堂上。
北周易主的消息传到北齐,朝堂上一片沉默。皇帝高湛在朝堂上设了卧铺,躺在上面慵懒地问道:“北周继任的皇帝是何人?”
“回皇上,北周现任皇帝是那年年驻守黄河的宇文泰四子宇文邕”太卜令祖珽看了看周围大臣无人回话,于是回话道。
“是他……”高湛陷入沉思,数月前他被他一支毒箭贯胸,颖儿没死,讨了解药去……他居然没死,还当了北周皇帝。不知怎的他竟有些心慌,身体颤抖起来。
“皇上不必忧心,那宇文邕年方十七,北周这些年也不成气候,况且他还不是和宇文毓一样是个傀儡,他比宇文毓更甚,不仅所有军政大权都交于宇文护之手,而且见了宇文护还要行家礼,你说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小皇帝怎会为我大齐祸患?”祖珽言辞灼灼,众臣也随声附和。
“也是,黄毛小儿,朕为何要怕呢?奇怪……下朝……”高湛越来越懒惰,曾经一日一朝,如今却五日一朝,满朝文武也乐在其中,唯有斛律光,谀季才几位忠臣敢怒不敢言。
“皇上怎可废迟朝政……”谀季才还是该不了那忠于直谏的性子,他也不看如今天子已经不是当年的英明神武的天子了,只会听信奸臣馋言,如今又大兴佛寺,民不聊生。
“好你个谀季才,朕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一直忠于孝昭帝高演吧!你喜欢直谏?好啊!朕这就成全你,送你到地下陪孝昭帝去吧!”
“天亡我大齐——太祖皇帝,季才对不起你——”说罢,不等侍卫进殿,他已经撞死在大殿上,高湛也被他的举措吓到了。
“厚葬了——黄门侍郎和士开随朕来,给朕配一壶醒神香……”
高湛已经消失在大殿之上,只剩下一干大臣唏嘘不已,侍卫进来把谀季才的尸体拖下去。
兰陵王也得皇帝特权,可以不用上朝,不是在府里酗酒就是进宫与高湛对饮。
这日,高湛又邀他入宫对饮,他心情一直不好,每次九叔叔邀他他都不会拒绝,他想用酒麻痹大脑,那样他就不会想她,恨她,他就不会痛苦了。
高湛没有像往常一样邀他到到太极殿,而是去了昭信宫,那是皇帝妃子住的地方,他也懒得多想,随着和士开进了昭信宫,却见九叔叔摆好了酒具,正在自甑自酌。
“九叔,今日怎的在昭信宫?这不是您妃子住的吗?”长恭问道。
“嘘——别说话,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士开,把香弄好,你退下吧!”高湛把手指立于嘴前,样子倒是亲切和蔼。
“是!”和士开退了下去,把门轻轻锁上,里面的二人却浑然不知。
香气缭绕,昭信宫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长恭与高湛一如既往的饮酒,却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罪恶的因子正在滋生***不知喝到了什么时候,长恭已经支持不住,醉倒了。
半夜醒来,长恭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他与九叔居然……居然与九叔叔赤身睡在一起,九叔叔的手搂在他的腰间,而他身上布满了清晰的痕迹。
长恭大惊,九叔叔,你我是叔侄,还是同性,你怎么可以……
惊愕之余,却忘了回应。只听高湛梦中呓语:“郑颖,你不要怪我,谁都不可以抢走我的长恭,长恭……”
“高湛,你这个禽兽,我恨你——”,长恭一拳打在高湛的龙御上。
高湛痛得惊醒过来,“啊——怎么会?长恭,你听我解释。”
高湛醒来就看到了自己和长恭两人光着身子,他大脑一阵眩晕,怎么可能,他怎会对长恭做出禽兽之事,不可能,一定有问题……
“九叔叔,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告诉我,为什么颖儿一直想要杀你,你梦里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她,强迫她?”
长恭笑了,笑得泪流满面,伤心欲绝,他最敬爱的九叔叔啊!居然是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人,毁了他最爱的女人,也毁了他。
“不,不是我安排的,一定是和士开……”高湛摇了摇头,忙解释道。
“我问你是不是!”长恭激动的又给了他一拳,这一拳打在脸上,他完美的脸肿起来了。
“不承认就是默认了是吗?”长恭又给了他一拳,“高湛,我们是叔侄,叔侄,我们是亲人,亲人你知道吗?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九叔!”
说罢,长恭捡起地上已经被撕毁的衣服,衣服已经不能穿,他只好穿了高湛的衣服,门却被锁上了,他一脚踢开门,跑了出去。半夜三更,昭信宫里也没有人,长恭顺利的出了宫。
高湛望着摇摇欲坠的门,心痛……
他不该,同样的错误的怎么会犯了两次,到头来,他只得到长恭身,却没有得到长恭心,再加上郑颖的事,长恭定是恨死他了。
长恭跑回兰陵王府,一头扎进被子里,哭泣……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哭,放下他男人的尊严哭泣。
“九叔叔,你怎可这般对我,我是你的侄子啊!”
夜很黑,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