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回到锦瑟宫,却见宫门紧闭,心里头一紧,难道是公主发生了什么?
推门而入,直接进了内殿,却见颖儿在榻上静静地睡着,心头的紧张也松懈了些许。公主这次回来,也不知怎么了,醒着的时间很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好几次她来向她汇报事情,也要等到她醒来,可一般情况下,她等她一会儿也该醒了,可这次却……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过去了,丽莎本来就打算要回去了,刚转身,颖儿就醒了,还叫了她的名字:“丽莎,你来了,我恩铭哥哥的伤怎么样了?都已经好几天了,他现在能下床走路了吗?”
她好像还摔到了,然后什么都不记得颖儿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丽莎不知该怎么,只得一一道来。
“公子的伤好多了,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只是老爱发呆。”丽莎汇报得可真是细致,连他爱发呆也说。
“喔,这样啊!那你带我去看看他吧!”颖儿说着,就要下穿过来,只是微微一动,身子好像有些不舒服。她想起来了,宇文宪说她残花败柳,怀疑她的孩子不是祢罗突的,还把她气得从床榻上摔下来,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哪里还隐隐作痛,她的心一紧:孩子,还在么?身子突然无力起来,她想去看恩铭,可是现在又这样了,怎么办?
丽莎看到颖儿的表情有些沉痛,脸色也不好,好像自个还不能轻便的从床上醒来,忙按住了她的肩膀,“公主别起了,您还是先好好休息吧!丽莎也不想多问您,怎么这次回来这么嗜睡,身子好像还不是很好了,您以前不是还喜欢习武,喜欢跑去军营里头看他们操练吗?怎么现在却……”
颖儿抚着小腹,沉默着,父汗不让说,除了那天的那些理由,还有什么原因么?丽莎和丽娜是她的心腹,也不能说吗?
丽莎看她抚摸小腹的动作,又见她脸色不好,又易睡,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她的月事来了,可月事能那么久么?公主回来已经十来天了,再一直这样下去,难免不会生出什么毛病来。
“公主,不如我去给你找胡医过来看看吧!这月事久了,对女人不好,尤其是对以后生育有影响这可是大事,你看你这样都十来天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丽莎不知何时成了这方面的专家了,说起话来完全是一个老婆子归劝闺女怎么怎么样的口吻,颖儿不觉笑了起来,看来她是以为她来月事了。
“丽莎,看来让你去照顾我恩铭哥哥,你都要成女医了,懂得这么多,可我哥哥可是男人,你这些医理在他那行不通的。”
丽莎不觉又红了脸,“公主说的这是那跟哪?丽莎不过是去给公子上药,做饭而已。”
“只是这些吗?”颖儿似笑非笑地又问。
被颖儿一问,丽莎想起了今日的事情,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可又莫名的窘迫起来,脸颊微微红了起来也不知晓。
这时,门又再次打开了,丽娜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俨然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没尝到,就已经闻到了那股子味道,一闻就知道一定会很苦。颖儿皱了眉,“丽娜,我不想喝药,好难闻,也好苦啊!”
回来的路上,丽莎也一直沉浸在今日发生的事当中,燕都可汗的自残行为,逼她吞了毒药,五公子回长安,老胡医对她的忠告,她已经猜出公主怎么了,只是这事,少一个人牵扯进来好一分,尽管丽莎是自己的亲妹妹,同样与公主亲近,可她也不能告诉。
“公主,良药苦口!您就忍忍吧!改日把身子养好了,久少受些苦。”丽娜有意无意地瞟向了附着颖儿手掌的平坦的小腹。
颖儿已锐利的抓到了她的眼神,与之在空中相碰撞,见丽娜有些心虚的收回了视线,颖儿转眸看向一概不知的还有些天真傻愣的丽莎,说道:“丽莎,事情你也说完了,先回北苑去照顾我恩铭哥哥吧,怕他一个人无聊,又要发呆了。”
丽莎则是眼中一亮,竟然有些期待赶紧回去,可这种异样的感觉也是今日才有的。以往她巴不得在公主这多留一回儿,也不想回去对着那个“木头人”,可现在他不木头了,她倒是挺喜欢和他呆在一块了。
“好!那我走了!”丽莎从一旁的椅子上起了身,经过丽娜旁边的时候,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步伐,“丽娜,公主月事有些久了,天气寒,你要好好照顾着,别叫她受寒了。我去给公子拿药,顺便叫胡医来看一趟吧!”说罢,不等对方回应些什么,丽莎已经推门而出,再仔细地把门掩好了,才迈着轻松的步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锦瑟宫。
待丽莎走后,颖儿则对着丽娜投去了探究的眼神,丽娜凝着眉,只是轻轻地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放于,唇边轻轻地吹了几口气,然后送到了颖儿的唇边,“公主用药吧!您方才摔了一跤,得喝药。
颖儿没有张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神情,问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丽娜只希望您与可汗之间的事情不要再把丽莎牵扯进来就好了。”丽娜虽没有明说,却已经用言语从侧面回答了颖儿的问题。
“父汗告诉你的?”
“是!”丽娜也没有在意颖儿对燕读可汗称呼的改变,只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无言中已雨颖儿达成了共识。
“放心吧!我不会再将丽莎牵扯进来的,将你牵扯进来我已经很在意不过了,怎会再让丽莎……”
丽娜伸手阻止了她,“公主不必再说了,再不喝药,就该冷了,凉了的药药性可不好。”
颖儿皱眉,从丽娜手中端过了药碗,许是因为天气冷的原因,在端药来的路上已经让寒风给把药的温度降了,颖儿试了温度,也没感觉到太烫,于是一手捏鼻,一手端起那药碗,一口就将药汤喝完了,放下了碗。
“对了,毗贺突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在外头吹风忏悔吧!”
听公主问起五公子,于是丽娜就将燕都可汗交代给他的事情说了出来:“公主,是五公子害得宁摔倒了,差点就摔掉了您腹中的孩子,他无言见您,已经回长安了!”
颖儿听到他回长安了,首先是不信的,“他就因这点事就回长安了?这一点都不像他!他该是等在屋外忏悔,等我原谅他呢!况且再过几日就是云陌哥哥与小莲姐姐的大婚了,他是云陌哥哥的好兄弟,怎么能不喝了喜酒再走呢?丽娜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丽娜说着违心的话,心里头却不是滋味,五公子的性子是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也觉得五公子不可能不亲自向颖公主道歉就走的。既然是燕都可汗叫她这样说的,那么就很可能是,五公子出事了,而且一定与燕都可汗有关。心中的惊涛骇浪惊起,她震惊不已,这事要不要告诉公主。
“丽娜,到底怎么了,我今日看你魂不守舍的,还一个劲的发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颖儿被她的神情变化吓到了,忙问道。“莫不是我父汗又为难他了?”
“丽娜也不知道!也只有等等看,他会不会再来看公主您!”丽娜只是在找借口搪塞,但她也没有办法。
“那我等等吧!”
许是药力上来了,颖儿又昏昏欲睡了,丽娜为她盖好了被子,又出门去了,忙自己的事。丽莎不在后,这锦瑟宫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她一人在处理,调外人进来,公主又不适应,更何况,如今公主身上还有这样不能告知于人的秘密。
丽莎去了一趟医官属,大着胆子和医官属的老胡医说了颖公主的情况,然后拿了郑恩铭的药,然后就回了北苑。
回到北苑,进了郑恩铭的房间,才发现他把她做的食物都用了些,已经在软榻上睡下了,只用毛皮毯子盖着,而那毯子已经滑落了一半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虽然是穿着衣服的,但盖一半不盖一半,最容易受凉了了。
丽莎突然觉得,这样的他竟然有些像小俨,调皮得很,喜欢踢被子,而公子却是掀毯子。
笑着,却上前去,蹲下了身子,将那在地上的毯子捡了起来,重新为郑恩铭盖上,做好了一切,才回过身来,坐在了软榻旁边的凳子上,只是静静地欣赏着郑恩铭的睡容。
有时候,有些情感就是这样子产生的,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单纯的喜欢与他在一起,喜欢看他的样子,有他在好像心里会很安宁,很温暖。可是丽莎终究还是不知道,这就是喜欢,直到有一天,他离开了,她开始会思念,他再次受伤了,她会心痛,然而那时陪在他身边的人不再是他。直到那时,她才会明白,他的温柔是可以给每一个人的,而不仅仅是她。
郑恩铭在睡梦中又回到了宜阳城的血战前夕,他在宜阳与着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着报仇的宇文邕决斗,而郑家则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而即将出嫁的颖儿穿着美丽的嫁衣,从那片火海当中被人押进了皇宫。高湛的一道圣旨颁下:“郑家通敌叛国,诛连九族!郑恩铭虽死,再处以鞭尸之邢!”大队的人马赶到宜阳,有一座新立的坟,上面刻着“忠武将军郑恩铭之墓”,那些军队赶到此拿着手中的铁锤,铁铲,锄头,将墓碑掀翻,坟冢撬开,棺木劈开,将那里面面目全非却仍穿着将军铠甲的尸体拉出,士兵用手中的铁鞭狠狠地抽打在那尸体上……
“不!我郑家没有叛国!”睡梦中,郑恩铭一声大吼,身子颤动,似在一人搏斗,又似在挣扎,软榻有些小,竟然从软榻上摔了下来,幸好丽莎用身子去垫住了摔倒的他。
这一摔,扯到了伤口,郑恩铭疼得醒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可却是一场太过逼真的梦,这梦将郑家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的或不清楚的事情的陈述在了他的脑海。恨,充斥着脑海。
然而,身下的柔软却让他的恨意慢慢消退,他,正压着一个女子。
这姿势暧昧至极,他的头竟然埋在她的颈窝,脸颊贴着她的脖颈,属于女子的馨香漫入他的鼻腔。脑门一热,他暗骂了自己一声,赶忙从她的身上爬起来,又扯到了伤口,疼的撕咬咧嘴,可终究还是爬了起来。丽莎也敏捷地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压皱了的衣衫,脸有些不自然的粉红,却更显得娇俏可人了。
“丽莎姑娘,对,对不起!”郑恩铭脸色也有些红润,只是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的,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
丽莎开怀一笑,“没事,我也和公主练过拳脚,虽然还是很笨,但也算强壮的,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压坏的。”可眼睛却定在了他的胸口上。
毯子早已没盖住站起来的他,他胸口处的白衣染血,想来还是摔到了,皱眉,哭丧着一张还未褪去粉红的俏脸,撅嘴道:“我真没用,你还是摔到了!”
郑恩铭看她调皮的样子,倒有几分像颖儿,她还与颖儿习武过,想来她们定然是情感要好的主仆了,或者是好姐妹。虽然伤口疼,他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意,伸手理了一下她散至前额的秀发,“没事!再帮我上一次药吧!”
他居然帮她携头发?丽莎有些愣,但还是在他一句话之后回过神来,有些机械地笑了笑:“好!”
郑恩铭与她相处,已然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便把衣服脱了,露出了伤口。
今日,已是第二次伤口裂开,已是第三次给伤口上药。
丽莎认真的重复着大约一个多时辰前才做过的事,也不嫌麻烦不嫌累,只是觉得,他不疼吗?他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
郑恩铭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今日去向颖儿汇报了我的情况,那你也给我汇报一下她的情况呗!可否?”
丽莎微顿了一下手中动作,想着今日探出了公主的情况,那事,怎么能说给男人听呢?“还是不说吧!我不好意思开口!”
丽莎已经表现得有些尴尬了,可似乎某人还是有些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吧!”
丽莎一震,又认真的看了下他,再重复一遍:“你确定要听?”
郑恩铭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上药的过程一般,说:“说吧!”
丽莎一阵汗颜,然而下一刻竟然有些恶作剧般的想着。说就说,我倒想看看你听了会是什么反映。丽莎勾了勾唇,故意说道:“公主这些日子月事不调,浑身疼痛,差点下不了床,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脸色憔悴的,哎,惨不忍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