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程少华往下躺了躺，双目与柳飘飘的眼睛齐平。趁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仔细打量她的眼睫毛，抽风似地数起来。发现左右的数量不同时，程少华还皱了皱眉。那计较的模样，浑然不似平时的冷漠总裁模样，完全就是个较真儿的小孩儿。
只可惜，这样的画面，藏在深夜里，并没有人知道。
柳飘飘不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察觉到身边有热源，便强烈地想要靠近。当触碰到那温热的物体时，她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她想过转头看看那个给予她温暖的是什么，扭转头，却什么也看不到。明明有清晰的触感，却什么也没有。
真奇怪。
她并不知道，因为对温度的强烈渴望，她傻乎乎地靠近了热源，整个人都黏在程少华身上。因为不断的摩擦，冷静的程少华被她挑起来火，尤其是有意无意碰到她的肌肤时，真个人烧得险些爆炸。程少华自认并不是禁欲系的男人，但这时候却格外地克制。身体里的洪荒之力，被他以意识压迫。激烈的斗争，令他的意识险些被冲破。他赫然跳下床，进入卫生间，一场冰冷的淋浴后，终于冷静下来。
望着镜子里不那么淡定的面孔，程少华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不该对任何事产生兴趣，更不该这么无法克制自己。作为程氏集团的接班人，他从小就被教育着喜怒不形于色，用气势对敌人造成压迫。为了练习这样的气质，他将自己的喜好藏在内心深处，将自己住的地方变得冰冷无趣，除了学习和工作，不再有任何兴趣。
这直接导致现在的他，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
可是偏偏，柳飘飘出现了。在几近没有感觉的追求中，将他融化。让他意识到，原来他也有欲望。曾经被压迫的，那么强烈的，想要迸裂。
真是个危险的女人！
程少华冷不丁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在黑夜里如同明灯一样闪着光芒，令人听之沉醉，闻之心动。他笑着伸手将面前镜子上的水雾抹开，再看向那张熟悉的不得了的面孔时，发现了不一样的感觉。向上翘起的嘴唇，带着不可多得的柔和，他想来凌厉得骇人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那是一种属于柳飘飘身上特有的，睡着之后才有的安静气质。镜子里照着一点点卧室的床，柳飘飘正不安地翻了一个身，半张脸藏在洁白的被子下，半张脸露在外面，被光照着，盈盈发亮。
关掉浴室的灯，程少华回到床上，之前的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心平静地像一汪水，只想把柳飘飘泡在其中。
一夜好梦。
天亮之时，刺眼的光照醒了程少华。然而还不等他睁开眼，怀抱里的人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跳开。他缓慢睁开眼，恰好看见柳飘飘站在落地窗前，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领口，脸上是错愕又惊恐的表情。
程少华盯着她没说话，私心里，他想看看她的反应。上次他走得太快，压根儿就没看到她醒来后的反应。原本他以为给了一张钞票后两个人就会划清界限，可是后来他发现不能。更惊喜地是，当他在银行询问时，发现他曾经签给柳飘飘的那张支票并没有兑现过。
那说明，她并没有觊觎他的钱。那时候喜欢他，只是因为他这个人，无关乎其余的任何东西。
“程……程总，这……我……不……这……”
柳飘飘不可置信地望着床上那袒胸露脯的男人，语无伦次。在她的脑海里，冒着无数的问号，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她焦急又委屈的模样，程少华站起了身。
“啊……”
看到柳飘飘惊恐捂脸，程少华这才意识到，身上的睡袍不知什么时候散开。而他里面什么也没穿。
也就是说，刚才那一瞬间，柳飘飘将他一览无遗了？
即便如此，也不用反应这么巨大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程少华仍旧不紧不慢将身上的浴袍重新系好。外头的天已经通明，床头的时钟显示时间为九点十分。显然，仍然还待在程少华公寓的两个人上班迟到。程少华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果不其然上面显示了好几条未接来电提示。
“十分钟后，去公司。”
程少华没有要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放下手机就进了卫生间。
柳飘飘被吓得一直捂脸呆在原地，听到程少华的声音，心头猛地一惊，立马从手的缝隙看过去，恰好看见程少华关闭卫生间的门，而床头柜上放着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十三。
“！”
她忍着噗通乱跳的心，低头检查身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只是稍微有些松散，并没有被脱下。头发也因为一直散着，不算凌乱。她要收拾的话，也就只是弥补一下淡妆。当她简单修补一下妆容后，程少华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走出卫生间时，他已经收拾完毕。
“我好了。”
柳飘飘将补妆的化妆品悉数放回包中，理了理衣裳，站在原地。在这期间，她已经在脑海里快速地回忆过，昨晚是坐着程少华的车回清雅苑，却在路上因为太困直接睡了过去。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死，也没想到程少华会把她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虽然结构简单，但一眼就知道不是酒店之类的，稍微一想，柳飘飘也能确认，这就是程少华现在在杭城的住所。
程少华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从带低温的储物柜取出一瓶未开封的漱口水，递过去，“大早上不漱口，会有口臭。”
“……”
她才不信自己有口臭！来自于某个人带来的习惯，她的包里随时都背着一瓶清新口气的含片。在吃过东西后，也都会自觉喝水漱口。他说的问题根本就不会存在好吧？！
不过想归想，柳飘飘却没有拒绝。她是比较传统的，一直以来用的都是牙刷带牙膏，从来没试过漱口水。用了一次，望着嘴里涮出来的漱口水变了色，不禁惊讶道，“我嘴里这么脏？”
声音极小，在外头的程少华并没有听到。柳飘飘仔细看了看漱口水的牌子，拿手机又拍了一下。她想着，等度过这段时间的难关，她一定要买这个用！
程少华住的地方临海，滨海大道畅通无阻，车子加码后很快抵达公司楼下。
当二人先后上到总裁办公室时，助理长和其余两个男助理望见柳飘飘的目光，充满探究的意味。
因为程少华的迟到，管理层的会议推迟了一个小时，后面的行程也紧跟着被抽短。当时间不够用时，柳飘飘才意识到，作为一个掌控全局的人，是多么地辛苦，同时也明白了程少华的工作能力到底有多强。在方程式他一般只待上午，下午的时候，他还有其他事务要做。各种事情累积到他身上，他却像超人一样，永远精力充沛。
在忙碌的过程中，柳飘飘慢慢找到了归属感，她不可否认，当她集中全部注意力来工作时，她喜欢上了这份工作。跟着程少华会接触到不同的人群，但这些人，位置大多都是管理层及以上。阶层不同，接触的人和事就不同，获得的收益也与以往完全不同。
她好像又找到了当初易云初步做出成绩时的那份自信，站在人前，微笑和气质，自然而然就展现了出来。
当她注意到镜子里那个好像身上带着光芒的自己时，也有几分晃眼。
“飘飘姐？”
叫她的人是钟云。她站在卫生间门口，望见她时，眼里充满了惊愕，语气里也充满了迟疑，唯恐认错人似的。
柳飘飘没有转身，就着镜子望向钟云。她是个乖巧的女孩儿，脸上的笑容很单纯。平静的时候，和自己也有几分相似。曾经柳飘飘很是迷茫，可就在这几天的忙碌后，她渐渐清晰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她和江奇霖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在张勇出现的那一刻，这一切就该结束了。既然他和钟云在一起，那么，恭喜他好了。总比跟自己在一起强。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她是真心不忍心把他毁了。
“飘飘姐，你要参加晚会？”
钟云在卫生间门口盯了许久，才确认眼前这位穿着粉色露背拽地长裙的女人正是前不久被调到总裁助理室的柳飘飘。她没有记错的话，刚才送东西给大老板时，他穿的也是晚礼服，领带和柳飘飘的礼裙正好搭配。
这是巧合嘛？
柳飘飘调整了一下耳坠，拎着黑色的小手包转身看向钟云，含笑点头，“是啊。”
话罢便错身而出。
“飘飘姐，我们做不了朋友了，是吗？”
钟云忽然拉住她的手臂，一双含水的眸子盯着她，透露着悲伤。
柳飘飘愣了一下，嫣然一笑，说，“我和你一直都是朋友。时间不多了，我得走了。”
拍拍钟云的手背，柳飘飘抽出手臂。
钟云还想说什么，却被柳飘飘那一笑晃花了眼，到嘴的话卡着，怎么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