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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把位于三层之上的阁楼分割成了三部分，最大的房间是公共区，主要用来开会和日常饮食。东面的一个房间给了男生们当宿舍，与之遥相响应的另一个房间是女生宿舍，但目前只有她跟皮蛋两个住客。她把自己的住所也精减到了小人国里。她可付不起两份房租。
幼儿园里闹老鼠不是小事，虽然目前只出现一只，但明天就是教育科长与朱老板来园视察，这个小小的流窜犯足以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她给房东打电话质问此事，房东说这么低的租金要不您去租火葬场吧。李想气得扔了电话，冻坐在办公桌前足足两分钟，桌上厚厚的催款单给她的气头添油加醋。女人三十五，最舒服的状态应是相夫教子岁月静好，如若还在生存线上下挣扎，那大抵会象一条河豚，一碰就鼓，一戳就破。
气也不是办法，明天照样来，日子照样过。或许明天更糟，但总比没有好。她转头看到皮蛋正坐在床上捧着IPAD玩，瞬间释然。她还有一个重要的明天值得期待，就是皮蛋。
“亲爱的，给我一个你可以继续玩IPAD却还不睡觉的理由。”她温柔地说。
“因为它可以让我变得更聪明。”皮蛋盯着IPAD全神贯注，语气比妈妈还要淡定。
“它只会让你变成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傻小子。” 她笑笑。
“这是你们这些大人拿来骗小孩的借口。” 他朝母亲翻翻眼皮。
“好吧，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我也想玩怎么办？”母亲顺着他的思路走。
皮蛋放下IPAD，长长地泄了口气，一脸不情愿地朝着李想伸出手。
石头~~剪子~~布！
“为啥每次都是我输？”皮蛋问。
“因为你是个连幼儿园都还没有读完的小屁孩。”李想笑得坏坏的。
皮蛋一脸无奈地钻进被窝。这世上只有母亲让他招架不得。
“忘记什么事儿吧。”李想指指床头的药瓶。
皮蛋从床上坐起，拿起药瓶，熟练地含水吞下。他每天都要吃药丸。红的，黄的，绿的，白的，一颗两颗四五颗。李想看着他，心里的愁又聚到眉上。医生说先天性肾衰竭是儿科肾病中最严重的一种，必须每天精准用药才可能暂时控制病况稳定，因而她的儿子在药丸里学习了颜色分类和加减法，他在这个他未能理解的病里提早完成了一年级的学业。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肾的负担会越来越重，医生说，必要时一定要进行肾移植手术。
那一天代表着沉重的金钱和情感负担。她几乎不敢想象到了那一天该怎么办。
“妈妈，你也忘记什么事儿吧。”吃完药的皮蛋还不死心，从被窝里探出头。
李想坐向床边，将背抵住床沿，右手环抱皮蛋，将他半个身子搂进自己怀中。“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她问。
“狐狸和兔子的故事。”
“为啥天天听这个故事？”
“妈妈，快讲么。”皮蛋撒起娇，这时才显出孩子本来面目。
“好，讲完了睡觉噢。”母亲亲亲他额头。
“嗯。”
“狐狸和兔子相爱了，他们住在大森林的木屋里，他们有三个可爱的小宝宝……狐狸喜欢上了狸猫，它离开兔子消失了，兔子很伤心，它给狐狸写了封信，希望找到狐狸，不过兔子不知道应该把信寄往何方……”
……
小孩闭上了眼睛，李想轻轻地替他盖上被子，重新坐回办公区内。良久，身后传来了皮蛋含糊不清的声音。
“爸爸是不是就是那只狐狸？”
李想没有转身，她的背影一滞，眼眶忽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