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侠这些天走在路上,总觉得恍惚间“看到”天恩,或者听到天恩,他幻想是不是天恩回到香港了,但又嘲笑自己想太多。
其实他并没有想太多,戴天恩就站在他不远处,两人真的再次街头偶遇了,而且天恩认出了文申侠,只可惜,文申侠不知道。
天恩远远地看着文申侠,捂着嘴巴,百感交集,她想上前叫住文申侠,可最终只是躲在一旁默默流泪……
因为她觉得自己当年负了文申侠,没有脸再见他。
越是这样,俩人的美好回忆越是频繁地涌入脑海……
天恩这次回来,是为了去看自己的哥哥,她听说了哥哥的事儿,对父亲的心结更深,甚至回来也没告诉父亲,只想悄悄地来去。
可到底还是被父亲知道了,所以她刚回到自己的独立小屋,就看见父亲的车就停在门口。
戴德仁看到女儿十分开心,罕见地走上前去拥抱她,但天恩明显地有点冷漠,只喊了声daddy便不再说话。
戴德仁数落女儿回来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去看儿子,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讲着讲着竟红了眼睛,说自己知道他们两兄妹都恨自己,但他一个鳏夫独自带大他们俩个,如今女儿不在身边,儿子进了监狱,他自己不可能好受……
天恩看到父亲落泪,也心软了,搂着父亲安慰他,招呼父亲进屋去吃饭。
这时天恩的男友程立桥也回来了,两人一左一右挽着戴德仁,戴德仁的心中有了难得的温暖。
可惜好景不长,晚餐时,戴德仁再次踩雷,劝天恩和程立桥早点结婚,回归家庭,姑娘家不要那么拼事业。
他毕竟和全天下的普通父母一样,总是用自己的方式,不顾一切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而戴天恩跟哥哥不同,她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被父亲控制,当年戴德仁将天恩强制送去国外留学,并强迫她与文申侠分手,令天恩遗憾至今,她不想再做任何让步。
所以父女俩在饭桌上针锋相对,不欢而散。
为了躲着父亲,戴天恩甚至提早航班,准备偷偷飞走。
可消息灵通的戴德仁还是知道了,虽然也气女儿,但到底不舍得,宁愿推掉所有事情,拉下脸去机场见女儿一面。
他心急如焚,命令司机全速前进。
戴天恩和程立桥即将登机,天恩电话突然响起,凌霄医院的护士通知询问她是不是戴德仁家属,戴德仁刚刚被送进医院。
天恩以为是父亲的把戏,冷冷地拒绝相信,直接挂断电话。
但程立桥递上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新闻,戴德仁不幸路遇车祸被送进医院抢救。
天恩面色骤变,俩人立刻赶去凌霄医院。
看到父亲青嘴唇白地躺在病床上,还有明显的外伤,她既痛心又担心。
这时医生拿着扫描图进来,天恩向医生追问父亲的情况。
医生的话让天恩犹如遭受晴天霹雳,因为医生说戴德仁车祸的外伤其实还好,不算严重,休息几日便无大碍,可是在检查脑部的时候,无意发现戴德仁患了脑癌……
天恩失魂落魄地回到父亲的病房,在他的床边坐下,她端详着父亲,发现他早已两鬓发白,苍老了许多,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久没有花时间跟父亲相处一下,也没有关心父亲。
现在眼看着一向强势的父亲,就这样病倒在床,天恩心里很不是滋味,又难过又歉疚,不禁伸手去摸了摸父亲的头。
恰好戴德仁睁开了眼睛,他一看眼前人是女儿,想要坐起身却痛得动弹不得,在天恩开口前,他抢着道歉:“对不起啊乖女儿,爹地本来只是想着去送送你……”
天恩强忍泪水,没有接茬,自顾地给父亲戴上一个检测心跳脉搏和生命体质的手表,叮嘱他平时要小心身体。
戴德仁看着女儿关心自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拉着天恩的手,想要再跟天恩说说话,但天恩却说想出去给父亲买点吃的,便匆匆出了病房,刚走到门口,天恩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一直等在医院门口的程立桥看到天恩哭着走出来,心疼地赶过去,询问情况。
天恩一直不说话,趴在程立桥胸口一直哭,哭成了泪人。
程立桥就这样静静地搂着她,任她放肆地哭泣。
等到天恩的情绪终于稳定一些,她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程立桥。说完更加自责,说自己没尽到女儿的孝心,十分后悔。
程立桥看着怀中的天恩,心痛又不安,他想起上一次见到天恩如此哭泣,还是她刚刚到美国,提起自己在国内念法律的男朋友之时。
程立桥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取代那个人在天恩心中的地位,不过他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向天恩求婚。
他拿出本打算在飞机上给天恩的戒指,向她做最后的告白:“天恩,其实从遇到你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我真心地想一直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开心也好困难也好,我都可以与你一起分享,一起面对……”
天恩看着戒指,想到生病的父亲,开始摇摆不定,如果她只是为了完成孝女心愿答应求婚,那对程立桥太不公平了。
程立桥明白天恩的心思,他告诉天恩,一直以来,他都愿意做付出更多的那一个,只要她开心幸福就好。
天恩感动落泪,其实她对程立桥虽然还没到爱情的程度,但并非没有感情,同时考虑到父亲的现状,她点点头,答应了程立桥的求婚。
楼上病房的床边,戴德仁一直悄悄地看着他们,他满意一笑,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自从文申侠感觉到好像在街上、车上与天恩擦肩而过,他总是有意无意重回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
这天,他来到了天恩家附近的沙滩上。天恩正巧也在。
可能是想起了当年在沙滩上的笑闹,天恩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文申侠虽然离得有点远,但还是捕捉到这笑声了,他紧张地侧耳,不断转换方向听。
他想再找到天恩,因为他们经过数次错失,这次他不想再让她离开自己。
还没看到文申侠的天恩,笑过之后,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有感时过境迁,回不到过去,站起身准备回家。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天恩!”
戴天恩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寻声回望,看见文申侠就站在自己身后。
但文申侠看不见她,仍在四处探寻着,天恩看着文申侠的样子,她知道文申侠心里还在想着自己。
可是,天恩想到自己刚刚答应了程立桥的求婚,自觉对文申侠的歉意和愧疚多了一重,她心痛到哭了出来。
但她用手捂着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她一点点地倒退着走,想要多看一会儿文申侠。
文申侠一边呼唤着天恩的名字,一边摸摸索索地寻找着她。
天恩无奈含泪回头便走,她越走越快最后更是跑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突然,一个身影追上她,并从后紧紧抱住她,她呆呆地站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天恩,我知道是你,你走了十二年了,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天恩的身体颤抖着,心里激烈地斗争着。
她伸出手臂抓住文申侠的手臂,纵然不舍也要试图挣脱他的拥抱,但文申侠的手搂得更紧,不让她离开。
“我在官司上接触到了你爸爸,我猜当年你离开香港离开我,是他逼你,对不对?”
文申侠的话让天恩心头一紧,回忆随之涌入脑海。
的确,当年戴德仁为了逼天恩出国留学和文申侠分手,他不惜在背后捣鬼,暗箱操作拿掉文申侠的奖学金名额,并暗示天恩,如果她不听老爸的话,她男朋友可能大学都毕不了业。
所以天恩才有了当年的妥协。
但是此刻天恩开不了口,她说不出口那的确是父亲的诡计。
她只能忍痛撒谎,独力承担继续骗他:“不管我爸爸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
“不会的,你骗我,你想维护你爸爸。”文申侠内心一痛,松开了手。
“我没骗你啊!是我不想再见到你。”天恩下了狠心说出这句话,文申侠也不停摇头,不肯接受,“信不信由你,反正这个就是事实。”说完她又要走。
“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走的,你回来香港,回到这个地方,证明你放不下,因为这里有我们最开心的回忆,你心里面还有我的,对不对?”文申侠再次拉住天恩的手臂。
天恩被文申侠说中心事,但又不能坦诚对文申侠的感情,更是痛苦。
她强忍着心里的痛,泪流满面地喊道:“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一切都变了!我就快结婚了……”
文申侠呆住,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拉着天恩的手也慢慢松开……
终于,他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淡淡地说:“对不起,是我想多了,恭喜你。”就转身走了。
天恩望着文申侠的背影,捂着嘴巴,泣不成声,泪水将视线模糊到完全看不清前方……
文申侠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一支炭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
小狗Golden趴在他的门口,好像默默守候着文申侠。
谷一夏和赵正妹在客厅里吃零食看电视,八卦新闻里突然出现了戴天恩和程立桥。
谷一夏对着电视用专业的侦探口吻对二人爆料:“戴天恩,戴德仁之女,哈佛毕业,美国麻省总医院眼科医生,未婚夫程立桥,家族银行太子爷。”
天恩正在接受接着采访,被问及即将结婚心情如何。
天恩虽然心中忐忑,但在媒体面前还是落落大方,说自己有点紧张,多谢大家。
赵正妹听到天恩的声音,说不上来的熟悉,正想着瞥到桌上的MD,她赶紧拿起来放给谷一夏听,让他帮着一起求证。
结果当然就是,电视里那个戴天恩就是文申侠的前女友,也是他心中放不下,也不可提的那个人。
俩人既八卦又关心地跑到文申侠的房间,文申侠已经听见二人议论,所以提前换好衣服拿上盲杖准备出去透透气,免得二人轮番轰炸。
谷一夏看着文申侠毫不迟疑的背影,随手拿起文申侠桌上的速写本翻了翻。
他发现,虽然已时隔十二年,文申侠依然能把戴天恩的容貌轮廓画得那么准确,别说只是摸过,就算是肉眼见过,隔了十几年也都模糊了吧……
可他仍然记得这么清晰,可见是有多放不下!
赵正妹也看着素描,为文申侠担心……
文申侠为了躲避二人,跑去了赵正妹的酒吧。
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一阵熟悉的香水味飘了过来,是王励凡。他主动走到她身边坐下。
“来啦。”文申侠友善地招呼王励凡,这是二人自那晚“未遂”之后,第一次见面,“想喝什么,我请你。”
“以什么理由请呢?”王励凡语带双关。
“请朋友喝酒还需要理由吗?”文申侠着重强调了“朋友”二字。
王励凡也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当即在心中决定尊重文申侠。
她大方一笑与文申侠开玩笑:“哎呀,还好提醒我,要不我还以为你要吃回头草呢!”
“不会的,我肯,你都不会肯,对不对?”文申侠亦笑着应对。
王励凡心中宽慰,她知道这是文申侠在给她台阶下。
谷一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屁股坐在二人中间,质问文申侠是不是想霸占王励凡。
王励凡回嘴道,向来只有她霸占人,没人霸得了她。
文申侠笑笑,问二人想喝什么,一起请客。
“其实也不一定要你请啦,也不一定要在这里喝,还有很多选择。”王励凡仍然带着暗语说话。
文申侠理解女人的心态,也愿意配合她,就说,当然。
王励凡故意当着文申侠的面问谷一夏:“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转场再去喝一杯?”
谷一夏简直受宠若惊,连说三遍当然。
俩人携手离开,王励凡回头对文申侠告别:“Bye !”
刚走出酒吧门口,谷一夏还在兴奋地盘算去哪里喝。
王励凡收起笑容同时松开了谷一夏的手:“sorry呀……”
谷一夏见王励凡态度大变,立刻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但他对王励凡是生不起来气的,就大方笑笑:“我明白,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我送你坐车回家吧?”
王励凡感激地点点头。
一路上,二人反而像对老友,放松地谈心聊天,谷一夏明白王励凡的心意,也懂得她被拒绝后的失落。
他安慰王励凡,并不是她不够好,也不是文申侠不喜欢她,而是因为有个人在文申侠心中停留了十二年,可能文申侠无法暂时转得过弯来……
王励凡立刻追问谷一夏说的是什么意思。
谷一夏便将戴天恩的事,说给了王励凡听,王励凡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