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乱了阵脚。
硫酸这种东西是他们几个盲人无法处理的,钟青打电话请张队长过来。物业的人也闻讯赶来。
一番忙乱后终于清理干净,深度腐蚀过后的地面斑驳刺目,推拿中心的大门上也遍布着难看的锈迹。
小区里的业主基本是高学历高收入的中青年。不少人因此事没去上班,皱着眉头议论纷纷。
“太危险了。物业和保安干什么吃的?”
“小区里孩子这么多,万一出个好歹,谁负担得起?”
“就是啊,安保不作为。”
等物业工作人员和保安们保证再也不让类似事件发生,他们才相继带着不满离去。
钟爱内部个个愁眉苦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再泼来什么。
“到底是谁干的?我们还能做下去吗?”柳小美忧心忡忡。
“今晚我不睡了,就守在门外面。”吕明康沉着脸,“把这条命豁出去,看他们敢不敢要。”
保安张队长推门而入,直接问向钟青,“是谁跟你们过不起,你心里有谱吗?”
“那得看把我们逼走了,对谁最有利。”钟青的声音有点冷。这一片儿的形势她先前调研过,推拿中心统共没几家,全都被一个叫护健的推拿中心给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生意冷清,半死不活。
钟爱开业两月有余,口碑越来越好,利润开始冒头,远非周边那些勉强支撑的小店可比。大概护健的老板见此情景终于按耐不住了吧。
根据先前收到消息的口吻,也不难推测出背后之人的目的。
感受到周遭同事们的低落情绪,钟青心底更沉,只怕是闹出人命,对方也不见得会怕,而她是坚决不允许这类事情发生的。
“张叔,黎明那个时段值班的门卫没发现可疑的人吗?”
“没有。”张队长摇头。
录像看不出端倪来,门卫又发现不了作案人,钟青陷入了沉思。
“护健的老板你认识吗?”她问。
张队长一怔,“见过几次。”
“能麻烦你帮我约一下他吗?”
“你觉得跟他有关?”张队长显得惊讶,支吾了好大会儿才道,“行,我想想办法。”
张队长走后,黄亮几个围上来问:“是护健干的?”
“我们靠本事吃饭,他凭什么啊。”
柳小美茫然地向黄亮的方向转了转脸,抓住了钟青的手臂,“青姐,他们是本地人,我们斗不过他们吧?”
钟青沉默着,空气中仿佛还漂浮着硫酸的刺鼻气味,让她的呼吸忍不住微微凝滞,在这样的境况下鼓舞士气的话显得太冠冕堂皇,让她说不出口。
“再来我跟他们拼了。”吕明康咬牙切齿,转身去取墙边他这两天预备下的铁棍。
“先别冲动。”钟青制止了他,“情况还没到太糟糕的地步,实在不行咱们就换地方。”
此处不容爷,自有容爷处。
只不过先前辛辛苦苦的经营付诸东流,一切都得重新开始了。
众人的心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但看钟青还算淡定,便也略放了放,接着有客户来,便分散开分别去接待。
照常是忙碌的一天,到了傍晚邱智海摇摇摆摆地进来,童喜明听见声音上前迎接,邱智海却摆摆手,“不是找你的。”他靠到钟青身边,低了声音,很是温和,“我听说今天的事了,心疼得不行,这哪个缺德王八蛋干得事儿,敢动我的人,我一定帮你查个清楚。”
钟青面无表情,利索地整理着刮痧器具。
邱智海轻咳了下,“要不咱们商量一下。你跟我处一段时间,我保你们平安无事,怎么样?”
钟青眉心蹙起来,她明明没看他,仅仅是眼睫动了动,邱智海却仿佛觉得那双幽深的眸子泛起寒意,让他心头起了阵爽快的战栗。
“呃……那个……你看,这态势一天比一天危险,光凭你们几个怎么扛得住?警察不管,保安无力,还不得指望我?”
“不会就是你搞的鬼吧?”背后传来冷飕飕的一句话,吕明康握着铁棍对着邱智海的位置道。
“当然不是。”邱智海赶紧往旁边站了站,离吕明康手中的铁棍距离远了不少才辩解,显得有些生气,“你这纯属血口喷人,我邱智海从来不干这些阴损的事儿,何况是对钟青。”
说到这里他有点心虚,扭头对钟青笑,“我是说真的,我能保护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钟青还没表示,吕明康已经提着棍子冲了过来。邱智海拔腿就跑,但并不出门,而是与他在室内转着圈子周旋。
张队长进来,看见这一幕愣住,“吆,怎么回事这是?”
邱智海一溜烟跑到张队长后面掩住身形,“钟青你好好考虑啊,我等你答复。吕大夫我是看在钟青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的。要不十个你也不是我对手。”说完三步窜作两步出了门。
张队长呵呵一声,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有邱总在,小钟你就不用愁了。”
钟青苦笑着不接茬转而问,“张叔联系到护健的老板了吗?”
张队长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栗老板的电话倒是打通了,但是他不愿意见你。他不承认这些麻烦事是他找给你们的。”
钟青禁不住冷笑,“不是他是谁?”
张队长叹口气,“你们也没证据证明是他唆使人干的不是。”
钟青转头向他,幽深的眼眸目光凝结在面前一点,就仿佛她能够透过晶亮的瞳仁看到事情的真相。张队长莫名心头一紧。
“张叔,究竟是谁在跟我们过不去,您和物业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队长结巴起来,“你怀疑我?”他倏然变了脸色。
钟青唇边冷笑更浓,却终是敛了眸色,没继续说下去,但张队长显然不高兴了,他站起身来。
“张叔,您能派几个人来我们门口值夜吗?”钟青定定道。
这是在小区内部发生的事情,钟爱虽然是租户,但物业和保安对于他们的安全依旧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队长冷笑起来,语气生硬,“我们哪有人手,每个入口都缺不了人。”出了门被凉风一吹似乎又觉得不妥,回头看,五个盲人或坐或站,全都在侧耳倾听他离去的脚步。
他眼底闪过不忍,然而终究不曾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