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瑶举着那支金步摇,小心翼翼地问道:
“逍王妃,您可以将这支金步摇送给我吗?我觉得它真的很好看,而且也不贵,蛮适合成亲那天戴。”
那么多贵重的首饰中,她单单一眼就相中了这支相对而言便宜了许多的金步摇,见千陌似乎在发愣,生怕她不同意,搜肠刮肚想着如何说才能打动她。
千陌的视线并不在她手上,她的神思似乎仍在飘忽不定,让章瑶有些纳闷,感觉她现在虽然人在屋内,但神魂早已跑到别处去了。
“啊,章小姐,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吧,不管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拿走,就当是我送你的贺礼。”
千陌心不在焉地说着,只想着尽快打发走章瑶,章瑶得到她的同意,赶紧欣喜地将金步摇包起来收到袖袋里。
她还想着和千陌聊会天,千陌突然匆匆说道:
“章小姐,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陪你了,欢迎你下次再来逍王府玩啊。墨翠,你送章小姐出去吧。”
章瑶见千陌的模样确实是有急事的样子,便告了辞,随着丫环往外走去。
待两人离开后,千陌一把将首饰盒最底层的那枚玉质象鼻钩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思索着。
随后,她一下子跳下塌,跑进里间的卧室翻箱倒柜寻找起来。
很快,千陌便在一处不起眼的衣柜角里翻出了一条腰带,正是前些天从醉染楼里带回来的那条双鱼忍冬玉腰带。
那天她只觉得这条腰带眼熟,便将它带了回来,并未细看,回来后因为事情多,便将它扔到了一处角落忘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找出来,再细看时,玉腰带的带钩是用两只象鼻做的,两只带钩互相钩在一起就将腰带系住了。
这条玉腰带上只余了一只象鼻钩,另一头应该嵌带钩的地方空空如也,只留着凹槽。
千陌颤抖着手将从首饰盒里拿出来的那枚象鼻钩镶上去,尺寸刚刚好,她稍稍一用力,整枚象鼻钩便完全地镶在了凹槽里,天衣无缝。
她拿着腰带的两头放在眼前比较着,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两只玉带钩,两只带钩刚好可以扣在一起而不松动。
再明显不过了,柳千陌首饰盒中那枚她原先不知道是什么的象鼻钩就是这条腰带上的,而这条玉腰带是从夜枭京城宅子里的醉染楼拿来的。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这条腰带是夜枭的,也就是南夜太初的!
柳千陌在六年前就将这枚玉钩藏在首饰盒里,说明她很早以前就认识夜枭!
可是夜枭自己说六年前在回京的官道上,他与千陌是第一次相遇相识啊!
难道他是在对她撒谎么?还是他另有企图?
千陌百思不得其解,她不停地回忆着六年前与夜枭在官道上的那座客栈相遇起及以后的种种细节,实在是找不出他欺骗隐瞒她的任何破绽!
再次将这条玉腰带举在眼前打量着,千陌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她忽然记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那个她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不停被他侵犯的梦。
梦里的男人始终看不清脸,但她却记得从他脸上和身上滴下的大颗大颗苦涩的汗,以及他身上胡乱披着的长袍。
那件衣衫上就挂着这条腰带,而且,那件长袍就是那天在醉染楼里苏染拿起来的那件落满了灰尘的长袍。
当时因为积的灰尘太多,她没看出来,现在想起那个梦,这才对上号。
千陌一屁股跌坐在了床上,脸色苍白,低头看着手中的玉腰带发愣。
原来,强要了柳千陌的身子,致使她未婚先孕生下两个双胞胎的,竟然是当时的夜枭,如今的南夜太初!
柳千陌之后所遭遇的退婚、被逐、出京路上连同马车掉下山崖、簪儿之死,这些统统都是她现在的这个夫君强要了她之后带来的后果!
可笑的是,她兜兜转转,居然又嫁给了强占了她的贞操的男人!
更可笑的是,千羽和千浔明明是他的儿子,是南夜皇室的种,却被皇太后和南夜帝他们当成她的私生子而嫌弃。
千陌想起来,她在看到夜枭揭下那张假的刀疤脸下的真容后,除了觉得他帅得天怒人怨之后,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哪里是似曾相识,是明明就相识啊!而且,千羽千浔和他易容面具下的那张脸真的好像啊!
只不过因为孩子的小脸粉嘟嘟的,有着婴儿肥,所以无法将他们联系起来,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眉眼,那气质真的是太像太像了!
可笑的是,她当时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千陌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房里,想着心事,连丫环们叫她,她也没听见。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紧锁了房门,兀自一个人回忆着,联想着,将前前后后的所有事情联系起来,慢慢勾出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
越是想明白一些事情,她的脸色就越苍白,胸膛的起伏就越剧烈。
小包子们放学回来后,也进不了屋,任凭他们和丫环们将门拍烂了,千陌依旧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任何动静。
握她出意外,小包子们分头去找府里的侍卫,墨翠留守在知微苑,红翡则转身跑去了醉染院。
醉染院里,南夜太初正陪着苏染一侧,听她弹着一支无比欢快轻松的乐曲。
苏染的小脸上洋溢着喜悦与娇羞,一边弹琴一边时不时地抬眼含情脉脉地和他对视着。
红翡想要进去找南夜太初,却被苏染的贴身丫环小红给拦在了回廊下。
“红翡,王爷和侧妃正在里面说话,王爷交待下来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红翡焦急地说道:
“小红,我有急事要找王爷,王妃她……”
苏染受南夜太初的宠爱,连带着她的丫环也自觉高其他下人一等起来,常常不将王府里的下人们放在眼里,吆五喝六的。
千陌的丫环们平时很少和醉染院来往,与小红接触不多,所以倒是没有怎么领教过她的狗仗人势。
红翡此时一心想着请南夜太初去看看小姐,也许他能想办法让小姐出门,所以尽量和气地和小红打着商量。
谁知她的话未说完,就被小红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不耐烦地说道:
“你是聋了还是怎么了?!我不是说了吗,王爷交待任何人不得打扰他的侧妃,你快走吧,去去去,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红翡也是个小辣椒,在镇国公府和逍王府里,还从未有一个下人这样对她说过话,她的脾气一下子暴发出来。
一把揪住小红的衣襟,红翡怒喝道:
“你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竟敢阻挡本姑娘去见王爷,若是误了王妃的事,有你的好看!”
说罢,她将小红狠狠地往旁边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台阶,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屋里,早已听到动静的南夜太初虽然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千陌找他有什么事,但他仍旧装作若无其事地听琴喝茶。
红翡跑到南夜太初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地说道:
“王爷,王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自章小姐走后,就将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到现在仍未出来,奴婢和小公子们怎么敲也敲不开门,王妃也不出声回应,求求王爷赶快过去看看,也许只有您去了,王妃才会开门。”
南夜太初听到这里,心里的吃惊着实不小,千陌今天的举动并不在两人事先预计的剧本里啊,难道章瑶给她说了什么话不成?
他“刷”地站起身,对苏染匆匆说了声“你先歇息”,就跟着红翡往外走。
“枭,染儿和你一起去,染儿也担心王妃姐姐。”
苏染立即提裙也跟了出来,跟在两人的后边一起匆匆赶到了知微苑。
知微苑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府里的侍卫,都是小包子们找来的。
看见南夜太初进来,千羽和千浔本想扭过头不理他,转念一想此时也许只有他才能让他们的娘出门,所以两人又异口同声地对他说道:
“太初爹爹,你快点想想办法,娘现在连宝宝们也不理睬了,宝宝们好担心娘出意外,怕她想不开。”
南夜太初来不及去抱他们,只是朝小哥俩点点头,大踏步走到里间的卧室门前,正要拍门说话,卧室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脸苍白憔悴的千陌手里拿着玉腰带,缓缓地从里面走出来,看也不看南夜太初一眼,也不看其他人,漠然地往屋外走。
因为她开门走出来而松了一口气的小包子和丫环们,见她这副模样,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夜太初也被千陌的样子吓到了,这不在剧本里的一幕让他深深地担忧起来,跨前几步,他伸出手就要去捉她的胳膊。
哪料到千陌却敏捷地往旁边踏出一大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大掌。
“陌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承认这段时间是我忽略了你,来你这儿的时间比较少,我保证……”
已经走到门口的千陌倏地转过身,举着手里拿着的玉腰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问道:
“这条腰带是不是你的?”
南夜太初不明白千陌为何在房里将自己关了好几个时辰,出来之后居然问一条腰带的事情。
所以,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条腰带,一下子没认出是他几年前扔在醉染楼的那一条,所以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不记得了,陌儿,先不要管腰带的事情,你将自己关了这么久,肚子一定饿了,走,我陪你一起去吃饭。”
苏染却认出来了,她在一旁小声惊呼道:
“王妃姐姐,这不是那天你从紫藤园的醉染楼二楼带回来的那条腰带吗?枭,这是当年你最爱的一条腰带呢。”
南夜太初听她这么一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腰带,确实是他以前常用的那条。
千陌见南夜太初脸上的神情,再次证实了她心中的所想,不由悲从中来,脸色白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