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太初一骑当先,五更的锣刚敲过不久,他就带着人赶回了逍王府。
挥手让亲卫们悄悄散去休息,他则脚不点地地赶到知微苑。
看到知微苑里静悄悄一片宁静详和的气氛,南夜太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夜鬿即如同一片树叶般忽然现身在了他的面前。
仔细听过夜鬿的汇报后,南夜太初挥退了夜鬿,想了想,提腿向着正房走去。
千陌自半夜那个黑衣刺客被夜鬿赶走后,才放下心来睡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屋里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人身上还有一股熟悉的清香味。
她猛地睁开眼,翘起嘴角眉眼弯弯地看着正俯身下来的南夜太初。
南夜太初本来是想悄悄进来看两眼就走的,结果进来后看了后,他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舍不得走,就想再轻轻摸摸她的脸再走也好。
他的身子刚刚弯到合适的位置,他的手也才伸到半空,就被心有感应的千陌睁开眼抓了个正着。
他脸上一点偷窥的尴尬都没有,大掌继续向下,终于抚到心爱人的粉脸上,手感滑腻绵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抚过千陌了。
千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伸出双手将南夜太初的手掌包住,让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的眉眼依旧弯弯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南夜太初将大掌从千陌的手中抽离,伸到她的颈下托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千陌也配合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让南夜太初抱着她走到了外间的贵妃塌上。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番,南夜太初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
“陌儿,这些天不能光明正大地抱着你亲着你,可想死我了,但愿这种日子快点结束,否则管她苏染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我都不想再和她虚与委蛇了。”
千陌窝在他的怀里,低头闷笑了一会,这才抬头在他委曲的脸上蜻蜓点水的快速一吻,趁被他捉住不放前,她又缩回了他的怀里,说道:
“枭,你以为我就愿意么?每天看着你们俩在我面前各种秀恩爱,我都快嫉妒得发疯了呢,恨不得冲上去将你们俩分开,或是将苏染狠狠杖责一顿才好!可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又不得不死命克制住自己,有好几次手上的指甲都将掌心给刺破了,你看。”
千陌伸出白晰的手掌,让南夜太初看她掌心上的指甲血印,五个指甲印扎得很深,渗出的血丝早已被擦干净,宛如五个缩小版的月牙儿。
南夜太初一脸心疼,他将她的手掌拿到唇边,轻轻地一一吻了一遍,这才哑声道:
“委曲我的陌儿了。”
千陌笑着摇摇头,柔声道:
“与我比起来,最苦最累的是你,枭,每天你都要在她面前扮出一副深情宠爱的样子,想必心里是最不好受的了。不过,快了,苏染也快要忍不住了,今晚虽不能肯定潜进来杀我的一定是她,但也一定与她有关,否则这个杀手也来得太巧合了些。”
原来,千陌早已原谅了南夜太初,并与他合演了接下来的戏。
当然,那天她突然从玉带上的那枚玉象钩得知,六七年前侵犯她并让她生下双胞胎的是南夜太初,在当时,她是非常伤心非常气愤的,说要休了他,并带着小包子和丫环们回了娘家的事也是真的。
她当时确实是抱着与他离婚,她带着小包子另过的想法。
只是回到镇国公府的第二天,南夜太初就赶上门来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向她和小包子们解释清楚了,并说出了自己心中对苏染的怀疑。
冷静下来之后的千陌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他,于是选择了原谅。
理智地分析了前因后果后,她决定和小包子们配合南夜太初演戏,一是看苏染重回京城到底有何目的,二是借由她这个下毒的当事人查出当年幕后的真凶。
所以才会有了她在万寿宫里当所有人的面表明了与南夜太初和离的决心,并提出了苏染当侧妃必须守身一年的条件,以及后来她突然“想通了”要收回王府和南夜太初的全部家产的行为,再后来就是顺理成章的刁难、苛刻这两人了。
虽然千陌的手段高,可惜苏染的道行也不低,不管千陌如何为难打脸,她都选择了隐忍,并且她还以她的美食和好脾气来赢得人心。
千陌和南夜太初见她不上钩,还想着是不是要继续下重手呢,巧的是忽然传来了梦霄宫的消息,南夜太初带着人匆匆离京,这等于是给了苏染杀千陌的机会。
果然,这天晚上就有人潜进来了,只是这人也警觉,武功不错,最终让他给溜了。
虽不能肯定杀手就是苏染,但至少是与她有关系的,否则为什么南夜太初刚走,杀手就知道府里的守卫不严密可以动手了呢?
这个巧合实在是很让人怀疑。
思及此,千陌抬起头轻问:“枭,来凤镇梦霄宫的人怎样了?”
南夜太初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沉声道:
“来凤镇上的一座私宅里聚集了有近一百人的梦霄宫宫徒,已经被我们全给灭了,其中有一个戴面具的人,自称是梦霄宫宫主,也被我杀了,只是我怀疑这人并不是真的宫主,他的武功算不上是顶尖高手,只与我打了一百来招就被我一剑穿心,死得太容易。”
南夜太初将今天的行动大致给千陌说了一下,又道出了心中的怀疑。
这时天色已微亮,千陌推了推他,摧他走:
“枭,快天亮了,你赶紧去上朝,装作从来凤镇回来直接去了皇宫的样子,不要让苏染起疑。我给你们的十天期限只剩两天了,我猜她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的。”
南夜太初并不想走,他真想多抱抱怀里的小女人,但千陌说的也有道理,不可求一时一刻的温馨,得先将挡在他们面前的危险给解决掉后,他们一家子才能安心地生活。
亲了亲千陌的脸颊,南夜太初将她放平在贵妃塌上,毅然转身离去了。
千陌侧卧在塌上,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不自觉地就翘起了嘴角。
千陌后来又在贵妃塌上沉睡了过去,连小包子们起床吃饭上学她都一无所知。
这一来是她实在睡得沉,二来也是小包子们见她睡了便放轻了手脚,没有惊醒她,让她睡了个好懒觉。
这一觉直睡到快中午时,才被苏染的到来给叫醒。
听到窗外回廊下苏染和丫环们的对话,千陌叫住了正欲离去的苏染,然后自己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重新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容光焕发地出来和她见面。
苏染又是来看给她和小包子们送吃食的,今天她没带丫环,将手上的食盒放到桌上,抽出格屉,温雅地说道:
“王妃姐姐,晚晴坞有株青芒树,正好熟了几颗青芒,我便用它做了盐渍青芒丝,你刚起来,还没吃饭,正好可以尝尝,蛮开胃的,若是饿了的话,这儿还有我新做的千层酥,先垫垫肚子也蛮好。”
千陌听得有吃的,顿时眼睛大亮,她睡到这个时候起来还真是饿了呢:
“呀,苏侧妃真是雪中送碳啊,我今天起得迟,嘴里正没味,这盐渍青芒丝,听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呢。”
说罢,她也再不像以前那般讲客气,毫不犹豫地用手去拈那一碟青白脆的芒果丝,苏染赶紧给她递筷子,却还是迟了,千陌早已经拈了几根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千陌直呼“好吃”,接过筷子又一连吃了好几筷子青芒丝才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苏染见她这副睡到日上三竿的饿鬼模样,不由窃笑,勉强压下笑意,柔声问道:
“王妃姐姐,你平时作息都挺准时的呀,今天怎么睡到这个时辰才起?还让自己饿肚子饿到现在。”
千陌又去夹一枚小小的千层酥,边夹边叹了口气:
“唉,你是不知道,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也塞牙!”
苏染赶紧关心地询问是怎么回事,千陌将千层酥细嚼慢咽慢慢品味之后,露出填饱了肚子的满意表情,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抬头对一直等着她解释的苏染说道:
“昨晚有贼人进了知微苑想要谋财害命,幸亏我命大,否则苏侧妃只怕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呀,王妃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贼子进了你的院子,按埋王府守卫森严,一般不会出现这种事啊?姐姐可有受伤?房里丢了什么贵重物品没有?”
苏染一连串询问,脸上的关心和担心不似作假,真诚得很,千陌拿起丝帕沾了沾嘴角,不屑地说道:
“哼,幸亏昨儿夜魅特意来我这汇报说逍王爷带着府上的侍卫们出城去了,晚上不会回来,我便习惯性的做了防范措施,这是我多年在乡下养成的习惯,想当年,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住在龙蛇混杂的乡下,若不是时刻提高着警惕,只怕早遭了那些恶霸的毒手了。”
千陌絮絮叨叨地又述说了一些当年在乡下如何与恶霸、地痞流氓斗智斗勇的故事,苏染也一只耐心地听着,有时还配合地惊呼几声,过后又不露痕迹地赞扬她的聪明果敢。
被苏染不动声色地恭维够了的千陌到得最后,才给了她想听的答案:
“所以,我做了防备,因为我手上牵了一根细线到房门上,所以那个贼子一进门我就醒了,不过,幸亏太初当年派了个暗卫在我身边,昨晚还多亏了他,不然,以那个贼子的武功我怕是打不过他的,他手上还拿着剑呢。”
千陌说着朝屋里四周看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调回到苏染脸上,得意地说道:
“好在,有暗卫在,我又做了防范,所以贵重的东西一件也没丢,人也没事,就是耽搁了瞌睡,害得我后半夜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亮才又睡着。”
苏染拍着胸口,庆幸地说道:
“真是万幸,还好王妃姐姐平时善事做得多,积了德,这才逢凶化吉,人财皆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