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辗转去了客堂，都顾不上招呼客人，沈夫人就拽着沈长东的胳膊把人给拖进了屋去。如此一来，夜轻云俩人倒有些不好跟进去了。
还是沈老太爷没有顾忌，拍了拍夜轻云的胳膊，“别在门口傻站着，进去吧，你大舅母就是着急的，怠慢之处别见怪。”
“外公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们了。”春香秋菊自然是要留在外边的，夜轻云便顺势接过了沈老太爷的胳膊，将人搀扶着进了门槛。
赵畴默和沈长安沈俊两人相视一笑，也随后跟了进去。
几人一进屋，果然就听到沈夫人扯着沈长东的胳膊冷脸质问。
“老爷你让那夜家小子去见琤儿是个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那夜家都是什么样的吗还纵着孩子胡闹？”
沈夫人是真急了，一开口就是口不择言，当即听得沈长东沉了脸。
“说什么话呢？”自觉面子抹不开的沈长东一巴掌拍开沈夫人的手，却没舍得用大力，叹了口气道，“人夜家小子对咱们女儿没意思，你就放心吧，不过是咱们琤儿一厢情愿，今儿带他来家里，也是想让他帮着劝劝，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
听了这话，沈夫人这才算放心了。
两人私话说完，回过头这才想起赵畴默两人来，忙招呼人上坐。
赵畴默却是谢绝了沈长东的好意，将沈老太爷扶了过去，和夜轻云一起坐在了晚辈的位置，如此知礼知节不断架子，愈发看得沈家人满意的很，就是素来不怎么待见皇孙贵胄的沈俊都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模样。
“还是咱们云儿有眼光啊！”刚一落座，沈夫人就捏着帕子掖眼角，“琤儿这死丫头，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行了，云儿他们在呢，也不怕让人瞧了笑话。”实在被自家夫人哭的心烦，沈长东忍不住斥了一声。
“云儿他们又不是外人，我，我就是心里难受嘛。”嘴上这么说着，沈夫人还是擦了擦脸，哽咽着将眼泪给忍了回去。
“爹娘，人家夜文昭都说对小妹没意思了，你们就别哭丧着脸了呗。”沈俊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得知沈琤要和严家退亲时着急的什么似的，这会儿倒是没事人似的。
而沈老太爷没说话，原本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得知夜文昭没那意思后就雨过天晴，顾自捧着下人奉上的茶喝的悠闲。
沈长安则是摇了摇头，承担起招呼客人的责任来，和赵畴默小声谈话，其中不外乎，关心了下昨天发生的那一遭事情，所幸有惊无险，皆大欢喜。
气氛正当融洽之时，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夜文昭便被丫鬟领了进门。
夜文昭先是走到赵畴默面前行了礼，这才走到沈长东夫妇面前，“沈小姐那里，晚辈已经和她说清楚，她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不过多个两日，想必自然便会想通的。”
面对夜文昭，除了赵畴默和夜轻云，沈家人都挺不自在的。其实说来沈俊之前和夜文昭相处还算融洽，倒是也因为沈琤这事儿给弄得尴尬了起来。
假咳了两声，沈长东这才起身道，“今日之事有劳夜大人了。”
“沈大人客气了，不过两句话的事，再说这事儿也的确因晚辈而起，出面说清楚也是应该的。”说完这些，夜文昭也不想多呆，拱了拱手道，“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那晚辈也不再叨扰，就此告辞！”
“哎，夜大人别急着走啊，这眼看着中午了，留下用个午膳……”
“沈大人盛情，晚辈心领了，不过我另外尚有事情，还是不打扰了。”打断沈长东的话，夜文昭又转向沈老太爷拱手行了个礼，便径自转身出了客堂。
“二哥！”眼看着夜文昭走出门去，夜轻云略微犹豫便喊了声跟了出去。
夜文昭已经下了台阶，听到夜轻云的喊声还是转过身来，俊秀的脸上带着笑，竟是丝毫看不出不适的情绪来。
“二哥你没事吧？”别人看没看出来夜轻云不知道，她却是看得出来夜文昭情绪其实并不好，虽然礼节周到，眉宇间却敛着不易察觉的阴郁，只是他隐藏得太好，就好比现在。
“我能有什么事？”夜文昭不答反问，眉眼斜挑竟也自有一股儒雅风流。
“你……”
“我知道你追出来想问什么。”夜轻云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夜文昭给打断了，顿了顿，却是话锋一转，“边走边说吧。”说吧便径自转身走在了前面。
夜轻云回头望了屋里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走出了前院，眼看大门在即，夜文昭这才叹息道，“沈琤是个好姑娘，只是，她并不适合我。”
“在二哥心里，琤儿表姐的定义只是个好姑娘么？”夜轻云目视前方，脚步稍微放缓了下来。
夜文昭理解她的意思，也就不急着走，当即停了下来，却是转头看着道边那一簇开的正艳不知名粉艳小花，不言语，怔怔出神。
“二哥其实是喜欢琤儿表姐的对不对？”夜轻云一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夜文昭却自嘲的摇了摇头，“云儿你忘了，我是夜家人，你娘是怎么死的？又是如何入土都不得安生？而你自己在夜家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夜家是夜家，你是你，怎可一概而论？”夜轻云当即皱起了眉头。
“话是如此，不过……”夜文昭顿了顿才接道，“我现在还不想谈儿女私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轻云挑着眉心里狐疑，这话却没有问出口，总觉得夜文昭这话说的简单实则却别有深意。
迎着夜轻云探究的目光，夜文昭笑了笑道，“行了，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回去吧，我先走了。”
“等等二哥。”夜轻云忙把人叫住，“我昨儿个让荃掌柜给你带的话他可以给你说？”
“嗯。”夜文昭点点头，“明日我休沐，上午老地方见吧。”笑了笑，随即转身而去。
一直目送着夜文昭出了沈府大门，夜轻云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午膳自是留在沈府用的，沈琤也被沈长东解除了禁令，可她情绪不好，被夜文昭当面拒绝后愣是在屋里哭了一通，所以并没有出来。
夜轻云此行本来就是看望外公的，老爷子身子骨硬朗没犯糊涂，心里也跟着高兴踏实了很多。用过午膳又陪着老爷子走走说了些体己话，这才告辞离开。
从沈府出来，夜轻云就一直沉默着，赵畴默只以为她是在为夜文昭和沈琤的事情纠结，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也没打搅她，任她顾自掐着指甲发愣神游天外。
“我总觉得，二哥的情绪不大对。”赵畴默不过问，夜轻云倒是没忍住自言自语的琢磨起来。
她这一出声，赵畴默也不好在继续保持沉默了，劝道，“他们都是成年人，感情的事情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不是这个。”夜轻云却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赵畴默随口问了一嘴。
“说不上来。”夜轻云撅了撅嘴，这才撩起眼皮和赵畴默对视，“其实我看得出来，二哥他并非真的对表姐无意，或许只是，在他看来，儿女私情不比他心里某些执念来的重要。”
“执念？”赵畴默听到这里也不由挑眉。
“嗯，执念。”琢磨了半天，夜轻云也就琢磨出这么个结论来，至于什么执念她却是不知道了的，“若说之前，他的执念肯定是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可眼下他已在官场，还能有什么是他目前渴望却不可得的呢？”
“想必是趁早分家脱离夜家吧？”赵畴默随意猜测道。
“这个想法肯定是有的。”夜轻云不置可否，“他和我一样都是庶出，我身为女儿嫁了便嫁了，而他之前在夜家被夜文笙压着始终不得出头，想必最大的心愿就是彻底脱离夜家的桎梏……这在以前对他而言或许是可望难及，可现在却不一样，他生意经营好，不缺钱财，又是官身，加上本来就是旁支庶出，想要分家其实不难，可他却没有，为什么？”
赵畴默被夜轻云问得好笑，“我哪知道为什么？你这脑袋瓜，一天到晚的瞎琢磨，自己的事别人的事，也不嫌累。”
“脑袋不就是用来瞎琢磨的么？”夜轻云没好气的白了赵畴默一眼，随即话头一转，结论道，“综上分析，我还是觉得，二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执念。”
“那你的执念又是什么？”赵畴默本来都拿了本书准备翻看打发时间了，闻言，不禁秃噜嘴就问了出来。
问完俩人皆是一愣。
好一会儿夜轻云才愣愣的眨了眨眼，“我的执念？”
“对。”既然话都到这了，赵畴默也就干脆问到底，“那云儿的执念又是什么？”
夜轻云却沉默了，就在赵畴默以为她不会回答打算放弃时，却听她咬着牙幽冷的道，“报仇。”
“报仇？”赵畴默心头一跳。
“是啊。”夜轻云故作轻松的纵了纵肩，“我夜轻云这辈子就是睚眦必报，夜家对不起我们母女，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说起夜家，夜轻云这才想起，自打给娘亲迁坟云州老家后，夜家就一直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