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我最怕的就是见到她的这个表情。
这个表情蕴含了太多的意思,而每一种可能性都是我不想见到的,可是我也知道,越是我不想见到的,往往也越是真相。
杜祈简直太该死了,我多么希望那天他跟我说的那些全是胡说八道,全是假的,全是故意拿来吓唬我的。
惊吓之后,枋子缓缓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身体缓缓地往后靠,背靠到沙发上,然后用双手抱住头,这个动作是在掩饰什么,她担心我见到她的面孔,担心她自然的情绪流露,让我瞧出什么,所以才会用双臂遮挡自己的面孔。
为什么会是这样??
换句话说,她对王芳的遇害,自然的反应应该是:痛恨那个凶手,并且希望那个凶手早日被抓起来,因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凶手就是自己!
“你知道王磊为什么会杀你父亲?”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回到村子里,他们没有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竟问这些稀里糊涂的东西,你究竟什么意思?”情绪异常的激动,就像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那样,她极力排斥外界,排斥我,更排斥我的问话。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有些话最好不要挑明,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只能说了,说完之后的后果会什么样,没有必要去想,“王磊要复仇,要替自己惨死的母亲复仇。”
“含沙射影的,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没有必要在我这里拐弯抹角的。”
“王磊一口咬定,是你杀死了他的母亲。”
“我,他凭什么这么说,他有什么证据,这是血口喷人,是造谣诽谤,我可以到法院去告他。”枋子的愤怒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或许是更加的理性,她在反复的掂量着,要怎么来应对这个局面,聪明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一味的使用蛮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她轻微咳嗽几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是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发梢在她的脸上来回的摆动。
那种不以为然的优雅,可以迷倒很多人,她淡淡的一笑,说:“如果有证据说我是凶手,他完全可以到警方告我去,实际情况怎么样,他并不敢去告状,这说明什么,你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
如果是没有证据的话,他当然就没法去告状了。
“枋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人,你是知道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到你这一边,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替你担心,我希望你把什么都告诉给我。”
“我告诉你的事情只有一样,你听好了,我请你出去,这里是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过来骚扰我!”
这样毅然决然的态度,让我不知所措了。
为什么要这样执迷不悟,为什么不可以相信我一次,难道我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你想知道,王磊是怎样知道真相的,对不对?”
“不错,我是想知道,可是你根本就没有这个答案,现在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想。”枋子还是在误解我,还是在提防我,“我真的想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阴谋诡计我没有,但是我想告诉你,王磊是怎么见到凶手的。”
本来已经镇定的枋子,一下子方寸大乱,浑身都在颤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还是想骂我,还是想把我赶出去,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已经没有这个力量了,人变得柔软无力。
这样挺好,免得他大喊大叫的,把我的思路都给打断了,我借助这个机会尽量多说点,尽量把这个道理说清楚,让她明白,等我走了之后,让他慢慢的回味,我就不相信了,一天一宿的时间,她还想不明白?
“王磊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要找你报仇,他找不到你的话,会拿你的亲人开刀,那你亲人下手。你的父亲的好,逃过这一劫,可不是说,他的命中会这样好,如果王磊不依不饶,他迟早有一天会得手。”
“王芳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究竟知道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我希望你告诉我,这样的话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
“你应该相信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到今天,如果你连我都不相信的话,你还想相信谁?”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应该差不多了,但凡是一个有一点理性的人,应该明白何去何从,如何取舍了。
我没有坐到沙发上,而且选择沙发对面的一个椅子上,一直就在等着,等枋子的情绪稍稍稳定之后,看看她的表态。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时间,枋子的状态好多了,不再像刚才那样的抽搐,她用力的咽了一口唾面,身体靠在墙壁上,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一只手狠狠地掐着胳膊。
不对,她的状态有些不正常,好像是非常的痛苦,只是一味的强忍着,似乎是不想被我发现什么。
我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发现呢!
胳膊,她的胳膊怎么了?
那样是非常的可怕,触目惊心的。
好像是二十几岁少女的皮肤,一下子变成了七八十岁老妪的皮肤,皮肤变得苍老了,肌肉也变得松弛。
究竟发生什么了?
猛然间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秋寨的那个出租房这里,我见到枋子了,那个租住房里的枋子,她就是一个百岁的老人,白发苍苍的,浑身上下的肉体都是枯干的。
我明白了,这也许就是生命的劫数,生命的朝不保夕,外表上的容光满面,一边却是锈迹斑斑。
这是典型的饮鸩止渴,为了短暂的花容月貌,而让自己丧失一辈子的生机。
值得吗?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一下子冲过去,她的身体已经非常衰弱了,随时可能摔倒,我拿双臂抱住她,并且用力的晃动着:“你振作一下,你需要什么?告诉我?”
她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河里的鱼,被从水里捞出来之后,多数是这样的呼吸着。
她什么也没有说,我不知道她是说不出来了,还是不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我应不应该叫急救车过来?
这个时候,枋子一下推开了我,很不友好的冲我喊:“你这个人真讨厌,最爱多管闲事儿,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别埋怨了,埋怨有什么用,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帮到你。”
“你走开,快点走开,你只要走开了,离我远远的我就会好的。”
“你就不明白吗?这个东西迟早会害死你的,这就是饮鸩止渴呢,它会让你的生命终结,你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明白吗?”
“不管闲事,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我再不管你,你今天就死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手扶着墙,缓缓的下滑,我真不知道它能持续多久,如果再这样的话,她瞬间就会苍老,衰败,死亡。
我明白一个道理,毒瘾太深的人,如果瞬间让她戒毒的话,肯定活不了一天,这个需要循序渐进的,需要一点点一点点的。
我在这个屋里这里找一下,很快就发现一个东西,一个很大很大的烛台,这个东西是干嘛的,相信我能够猜到。
我急忙把这个东西拿过来,又找了一个蜡烛,拿打火机把这个蜡烛点燃,然后把这个东西放到枋子的跟前。
她气喘吁吁地看着我,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