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貘变成男子妻子的模样,日日与他在梦中相会,开始只是为了好玩,但是时间久了,她竟然开始被男子的深情所吸引。
原本一直在冷冰冰虚无的梦境中穿梭的她,开始贪恋这种温柔,竟然想就此停驻。
在梦中和男子相处了一年时间后,梦貘幻化成他妻子婉梦的模样,出现在现实中。而男子非但不害怕,反而异常惊喜,只觉得是上天听到了他的请求,让他妻子复活了。
因为梦貘本就不是现实之物,她是由世间的梦境催生出来的灵,也须得靠梦境存活,她也只能待在梦境中。像这样以虚拟之体出现在世间,是极耗损她精气的。
而她,又想给男子一个孩子。
沈青洛看着这一幕,不知是该叹还是该怨她痴,因为梦魔知道自己不能在世间久留,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去,所以想留下一个孩子来陪伴男子,怕他又终日沉湎于酒和梦。
梦貘从数百个女子身上吸取一缕精气,这样才勉强有了凡人女子的能力,最终怀上了孩子。
就在她生产的当日,没想到一向对她温柔体贴的男子看到她身上的黑气,忽然清醒,大叫着妖怪夺门而出。
然后他带着一个道士进门,直言要降魔。
梦貘因为生产而虚弱,功力远不及道士。看着男子冷硬的表情,她心碎不已,把所剩的全部功力和一缕魂都渡给刚生下的孩子,那一缕魂魄也陷入沉睡,从而没有被道士打得神魂俱消。
梦貘死后,男子反而后悔了。他看着化成一摊气消失的梦貘,和床上血泊里柔弱的孩子,嘴唇发抖,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个孩子,一滴泪落到她脸上。
画面忽然使劲地晃荡了一下,原本男子哀恸的脸变成了梦貘漠然的面孔,她直直看着沈青洛,声音也听不出情绪。
“你也看到了,那个孩子本来就不属于人间,是我逆天而为生下了她,她身体里有着非人的力量,而为了维持平衡,这个世界会排斥她,给她加上疾病和劫难。所以她一生活在病痛中,生了他,便死了。”
梦貘看着床上昏迷的黄天赐,叹了口气:“他也因此自小多病,他压制不知我留给他的功力,所以会吸引大批的鬼魂来这里。小时候天赐他常被鬼魂吓到,脑袋也因此痴傻,当我苏醒后那些鬼魂才不敢靠近他,只在门外徘徊。”
沈青洛看着梦貘娇媚但是表情淡漠的脸,忽然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这是婉梦的脸。心里虽想着这些,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轻声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难,”梦貘把手放到黄天赐的头上,她神色冷淡,动作却极温柔,“我时日无多,很快便会消失,到时候他可真是万鬼缠身,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需要你,用损魔镯来帮我一个忙。”
损魔有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之作用。它可以淬炼筋骨,使人脱胎换骨,废柴也能变成绝顶天才。它可以增进功力,无论是身还是法,都能使之成为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它可以救人救世于水火,哪怕是死了都腐烂的人,也可以救活,只不过需要极大的代价。
梦貘便是要让损魔镯改变黄天赐的身体,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平安顺遂地走完这一生。
沈青洛按照梦貘的要求,把右手贴在黄天赐的额头上,然后她闭上眼睛开始默念梦貘教她的口诀。
念了十来句,损魔忽然开始烧灼起来,沈青洛的手腕已经被烫红了。她咬咬牙,没有睁眼继续念着口诀。
她不知道的是屋子里弥漫得满是白烟,它们像是有意识一样,争先恐后地靠近沈青洛,融到她的皮肤里,或是钻到她的鼻腔里。
沈青洛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还来不及多想,就陷入了昏迷。
梦貘一下子就到了沈青洛旁边,她看着昏迷了却依旧站着,把生气源源不断地往黄天赐身体里输送的沈青洛,轻轻笑了,然后伸出手指,轻点着泛红光的损魔镯:“这样,我便能复活了,并且一下回到全盛时期。”
说完,她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中心有一个模糊的五官,在不断地旋转着,源源不断的黑气从里面冒出来。
黑气越来越多,很快就把沈青洛包围起来,它们像一张张贪婪的嘴,从沈青洛身上吸着什么。待损魔镯的光芒黯淡之后,黑气缓慢地退回漩涡里,漩涡中央的一个五官逐渐突出来,接着一只散着黑气的手也从漩涡里伸出来。
这只手先是触碰了一下损魔镯,损魔只是亮了一下,便彻底地暗了下去,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镯子。
一声轻笑从漩涡里传出来,接着那个模糊的五官更加突出,一张嘴大张着,渐渐靠近损魔镯。
而沈青洛被梦貘困在梦境里,她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东方流尘,眼里第一次没有迸发出恨意,里面只有平淡,平淡得毫不在乎。
东方流尘走过来,他眼里有着莫名的光芒,笑得温和儒雅,笑容里却夹杂了一丝不知所措,他问:“姑娘是平阳侯府的人么?”
画面一转,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繁星和一片被树丛掩映的草地,前面是影影绰绰灯火和人影。
东方流尘慌张起身,看着站在他面前怒目而视的一群人,然后意识到什么,忙把衣服盖在了身旁还熟睡的沈青洛身上。
这是件很久远的事情了,当时沈青洛只是喝了一杯表姐递过来的果酒,然后便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被丫鬟给带到哪里去了,当她清醒时,看到的便是众人的围观和眼里的戏谑。她被迫嫁给东方流尘。
画面又是一转,她看到自己在寒冷的冬夜盖着硬邦邦的薄被,浑身冻得僵硬发紫,年纪轻轻,眼里却满是沟壑。然后她睁着眼一动不动,死在京城最寒冷的一个雪夜里。
门外是东方流尘匆忙赶来的身影。
沈青洛摇了摇头,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这些,梦貘善织梦,除了她还能有谁?
画面还在不断更换,从她悲惨痛苦的京城生活又转换到了快乐无忧的童年,父母的疼爱在她眼前一幕幕展开。她时间咬着自己的手保持清醒,眼睛却滑了下来。
最后画面一晃,身体忽然一寒,沈青洛看到那些让她难受的场景被撕开,闻煜从黑暗中走到这里,看到满脸是泪的沈青洛,他微微皱着眉,道:“怎么还哭了?”
说着他走过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沈青洛扯了一个笑,还没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别靠近她!”
这是闻煜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便发现闻煜沉着脸那里,他背后是被撕裂的一片空间,外面是惨白着脸,不能动弹的梦貘。
他忽得一下到了沈青洛面前,冷哼一声就有一道红色的光芒亮起,落到这个“闻煜”身上,他来不及惨叫,就化成一片黑烟消失。
面前的一切像是被撕碎的纸,不多时沈青洛就回到了黄天赐的房间。黄天赐依旧在睡着,只是气色却好了很多,而梦貘满脸惊慌,求救般的看着沈青洛。
闻煜却不管她,一道火丢过去,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沈青洛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但她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乏力,脑袋也昏沉沉的。
“你的生气传了一部分给黄天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为了得到损魔镯,就化成本体吞噬你的气,这样一来,损魔镯为了保护你的生命不流逝,会降低防御,这样梦貘便能趁机得到损魔镯。”他轻嗤一声:“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她太小看了损魔镯。”
沈青洛只觉得连呼吸都累,她努力睁了睁眼:“我还有救么?”
闻煜看了她一眼:“没救了。”
“啊?!”沈青洛急得差点跳起来,什么叫没救了,难道她要把命留在这个马集镇?不过经过方才的一声惊呼,她竟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回来了,而且精力比平时还要充沛。
她疑惑地看着闻煜,闻煜瞥了她一眼:“你缺失的生气,损魔镯自会补给你,只要有它在,你都不会死。”
沈青洛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她知道黄天赐已经锻身改命了,现在就是一个身体强健的正常人。而梦貘是真的想得到损魔镯复活自己,用沈青洛的命作为代价,不过她是先改了黄天赐的命,这倒让沈青洛感慨,看来她对黄天赐也不全是利用的心态。
闻煜知道梦貘的目的,只不过他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究竟是什么,而梦貘知道他的存在只会躲着不出来,所以他才让沈青洛一个人去面对梦貘。
“对了,”走出黄天赐的院子,闻煜忽然出声,他看着沈青洛,目光微荡,“你看到我的过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