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越如今有个已故的原配夫人,叫王绯墨,她是马集镇大儒王简寅唯一的女儿,嫁到黄家来可谓是门不当户不对,一个生在书香门第,一个生在商贾之家。可就这样两个人,成亲后却是琴瑟和鸣,羡煞了旁人。甚至是在王绯墨生下黄天赐难产而死之后,黄三越都没有再娶妻,也仅仅是抬了几房妾室进门。
黄三越对外称大小姐黄天兮是一个妾室生下的孩子,而那个妾室早早亡故,所以黄天兮被养在王绯墨的名下,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她的生母是谁。
可是女鬼忘不掉。
她叫苏溪,她才是黄三越的正妻,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
在她怀着黄天兮时,黄三越就喜欢上了王绯墨,而王绯墨明明知道对方有妻子,却装作不知,等黄三越暗自筹备了一切,让女鬼交付了所有真心,甚至是把家产都交到黄三越的手上时,她便……被难产。
黄三越筹划了一切,本来是以为她肚子里的是男孩,所以才想着让孩子生出来再害死她。可没想到生出来的是个女娃,他发了狠,让稳婆划破苏溪的下体,让她血流而死。
苏溪死后,看着王绯墨进门,他们相处融合,恩爱两不疑,让她嫉妒,让她愤恨,于是她在王绯墨生产时弄死了她,也是血崩之死,让她也尝尝自己受的苦。
“那你不是已经报了仇?”木辞不解。
女鬼冷笑:“不够,远远不够。伤害我的不止是王瑜晚,还有黄三越,黄天赐,黄府的所有人!”
风铃的响声凄厉,木辞静静看着。她取出了一个黄色的符篆,一手摇着镇魂的铃铛,一手执起符篆,乘其不意,忽地一下向前拍去。黄色的微光划破了空气,定在女鬼的身上,她大怒:“你、你、你额……啊!”
木辞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个木葫芦,取下盖子,一阵吸力把把女鬼吸到里面。
她看了看聚集在天空上的黑气,喃喃道:“抓到了五个鬼,不够,继续抓。”
……
唐流川看似悠闲地走路,实则绷紧了后背,他手里也攥着一把叶子。为了防止叶子用完,他还假装欣赏树木,乘机薅了一把叶子塞到衣襟里。
几片落叶无风自动,飞到他的肩膀上。唐流川神色微变,手里的叶子攥得更紧了,蓄满了力量,就差个合适的机会。
一个穿着华贵黑衣,花白的发上戴满了珠翠的老人从树下走出来,她的脸就像风干的白橘子皮,没有一丝血色,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还有好多块暗斑。唐流川认出,这些并不是老年斑,而是尸斑。
老人走过来,边走边问:“小伙子,怡心院在哪。”
唐流川没出声,老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我老啦,不认路,眼睛也花,你告诉我这是哪,现在几时了?”老人轻轻一笑,脸上的褶子皱得更深。
鬼魂问生人时辰,便是要害人命,这个时辰就是人的死期了。
想到这些,唐流川回以一笑:“现在是巳时一刻。”
等老人眼里闪过诡谲的光芒,他也敛起了笑容,神色冰冷,目光阴沉,“不过,这可不是我的死期。而是你的。”
说着他甩出手里的叶子,叶子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向前冲去,快得看不到影子,等老人反应过来,额上又凉又疼,那片叶子已经没入了她的魂体中。
“这……这是什么?”她声音微抖,面皮看着愈加苍老了。接着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了一片翠绿的叶子,飘到了唐流川的手上。
唐流川翻过叶子,上面有着红色的“陆”字,看着十分自然,像是叶子本来就长成这个样子。
他轻笑了一声,把叶子放到怀里,再次收敛了气息,装成警惕慌张的样子。只有这样,那些藏匿的鬼魂才能出来,自投罗网。
……
女鬼半露着酥肩,眼尾慢挑,微红的眼睛射出勾魂夺魄的光芒。她嘤咛一声,又离王秀才近了些,白皙的手臂伸着,眼看就要碰着王秀才的肩膀,埋入指尖的黑指甲也蠢蠢欲动,就差寻个时机一把刺入这书生的心口或者后脑。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更深,微张着唇,露出里面一点猩红的舌尖。
王秀才爆红着脸,两只手在前面推着,眼睛看着地面 ,嘴里喃喃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女鬼轻轻哼笑两声,指尖一绕,点上了王秀才的耳廓,她声音娇柔温婉,透着丝丝情欲,若是旁人,现在就该欲火焚身了。
“姑娘,姑娘!人鬼殊途,还请,还请……”王秀才闭着眼,说不出话来了。
女鬼的手挑开了他的衣襟,黑色的指甲将要扎上皮肉,好像下一刻就要刺进去,挖出脏腑来。可是她却停下了动作,脸色忽变,原本因为想要勾引王秀才而在脸上刻意弄出的两坨红晕现在也失了色彩,变得惨白难看。
她浑身颤抖,身上的刀痕也显露出来,原本光滑的皮肤此刻变得血肉模糊,皮肤参差不齐,看着丑陋又让人作呕。
“咦——”她发出一个短促的音,正要逃走,却忽然被王秀才扯住头发。
他一改方才的羞怯软弱,笑得温柔又洒脱,好像手里拽着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绳子,而非女鬼的头发。他五指一伸一张,女鬼就好像被什么给压缩,逐渐变成一团黑色的圆球,飞到他掌心。
王秀才看着自己掌心的七个黑点,笑得漫不经心,自语道:“也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抓住了多少鬼魂。”
他合住手掌,又往前走去。
风静止了一瞬,藏匿在各处的东西抖了两抖。
……
小小的孩子还不到他的大腿,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他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声音颤抖,里面的无助和无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泄。
“大哥哥,我娘亲在哪,我要去找我娘亲。”
期止的脸色变都未变,他握住剑柄,“唰”得一下把剑抽出来,白色的剑气冰冷刺人,直逼小孩而去。
小孩愣了一瞬,似是回过神来,脸色大变就要跑走。
期止哪会给他逃跑的机会,他挽了一个剑花,长剑划破空气,直向着小孩而去。他逃脱不过,只能看着冷冰冰的剑劈开了自己的脑袋。
魂魄随之消失。
跟鬼怪没有废话可说,消灭一切邪祟,才是天周宗底子当做的。
期止把剑收入鞘中,继续寻找下一个鬼魂。
……
山婆的布袋里已经装了不少没眼色缠上来的鬼魂,她拄着拐杖,两条长长的黑辫子垂到胸前,配着那张橘子皮脸格外突兀。
顺手又收了一个鬼魂,此刻她已站到了一个院子前。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万两黄金,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是好奇黄府鬼多得快要塞不下的诡异之处。
院子里外都见不到一个人,但却挤满了鬼魂。他们看到山婆,虽然有些嫌弃她太老了,但依旧贪婪地甜甜嘴唇,苍蝇腿也是肉 这个老太婆虽然快死了,但好歹还有点生气儿。
“嘭”拐杖点着地,绿色的光芒从山婆身上发出来,沉重的威压压得这群鬼说不出话来,只能俯在地上满脸惶恐。
山婆没闲心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她看了一眼院门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勾了勾唇角。
听竹轩……
她脚步轻盈,行走间没发出一丝声音,而且身形诡异,三两下就走到主屋门前,隔着缝隙看着里面。
白色烟雾飘满了屋子,正从那一丝缝隙中泄出来,味道是极香的,却能在不知不觉间要人命。
烟雾散去,房间里的装饰奢华富气,无一不透着股精致的味道。山婆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孩躺在床上,此刻他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眼里的红光如同在深夜里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中见到的一盏灯,不知它来自何方,不知它是要救人还是害人,填代表的是未知和恐慌。
眼睛很快闭上,床上躺着的只是一个缠绵病塌,没有丝毫威胁力的孩子。
山婆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也就释怀了,她轻轻一笑,变成一道绿色的光消失在原地。
……
沈青洛看着前面仿佛被黑气包围的院子,刚靠近这里她就感觉心口发闷,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压制着她。
不过闻煜没说,她也没问,只是看着“听竹轩”三个字问道:“你要找的在这里?”
闻煜看着她,点头。
隔得很远就能看到在院子外徘徊的鬼魂,和院子里流露出来的阴冷气息。沈青洛咬了咬牙,径直走了过去。
越走近便觉得越冷,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扑进鼻子,让她有些恍惚。因为院子里无人,都是鬼魂沈青洛才能那么轻易地接近房间。
她刚走到门前,却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