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宁司出去只是带上了门，却没有锁上，恐怕是因为有宛诗监视，沈青洛甚至可以去院子里走走。
宛诗给沈青洛准备了热水洗漱，而后开始收拾屋子，看到随手扔在桌子上的书，她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把书放到了架子上。
沈青洛注意到她方才的停顿，笑着问道：“宛诗，你也喜欢看这样的话本？”
宛诗边收拾着东西，边抬头笑着，“回姑娘，奴婢是看到那话本子颇有感触，想到了那时的奴婢。奴婢曾经也羡慕如斯爱情，奇异缠绵，现在却觉得乏味得狠，什么都不如好好活着。”
沈青洛问道：“那你，可曾有喜欢过什么人？”
宛诗笑着，眼里无波无澜，手上的动作不停，“奴婢孤身一人，无亲无属，一辈子都赖在王府了，哪能有什么喜欢之人。”
沈青洛有心打探，好奇道：“你来晋王府多久了，晋王待下人如何？”
宛诗把屋子都收拾了一遍，桌子椅子也擦的光净亮洁。此刻她挽着袖子，微微喘气，颊边有两坨红晕，衬得那双眼温柔缱绻。
“奴婢是家生子，父母都是王府仆人，所以奴婢出生便在王府了。至于王爷——”她顿了顿，“对待下人是极好的，王爷素爱美人，以姑娘这般模样，王爷定是万般宠极爱护的。”
沈青洛脸上的笑倏忽僵硬下来，宛诗却好像没有发现，自顾说着。
“王爷素有大志，身旁能人也多，对待美人又怜惜，姑娘……”
“好了，”沈青洛打断她，“我本来就是被抓来的，如今没有自由身，也不过是被你们控制的，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宛诗讪讪看了她一眼，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沈青洛也有些心虚，毕竟她是被三个妖怪给弄到这里，闯入了晋王的势力范围才会被抓，但是这些却不能说出口。
“罢了，”沈青洛揉揉眼角，打了个哈欠道，“宛诗，我困了。”
宛诗应了一声，把灯吹灭就走到一边的隔间去了，说是隔间，其实也只挡了一块大屏风的张卧榻而已。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反应了一会才能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看到屋里的环境，还坐在桌子旁边的沈青洛：“……”
宛诗这是生气了？
沈青洛正想上床休息，却忽然闻道一股奇怪的味道，臭味里面掺杂着淡淡的腥气，她皱眉，走到窗前合上窗户，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窗户的缝隙里能透过来一丝光。
她摸索着朝床边走去，好不容易坐到床上，正想睡觉，却忽然看到两点红光。
红光有豆子般的大小，光芒荧荧亮着，就像书中怪物的眼珠，殷红如血，能够准确找到活的人类。
沈青洛一怔，摸到了怀里的匕首，暗暗拿在手里，警惕地看着那两点红光。
忽然有个微弱的烛光亮起，屋子里盈满了暖色光芒，宛诗手里端着蜡烛走过来，走到桌前脚步忽然一顿，惊呼出声：“天呐！这是哪来的大耗子！”
说着她把蜡烛放到桌上，拿去杯子就往地下砸去，黑毛老鼠动了动，躲开砸过来的杯子，还是趴在那里啃噬着什么。
沈青洛悄悄把手里的匕首塞到枕头下，看着那只肥硕胆大的耗子，皱着眉道：“这耗子有普通耗子三个大了。”
宛诗附和了一声，看耗子不走，去寻了扫帚过来，对着死赖在桌子下的黑毛老鼠就是一顿扫，尖锐的“吱吱”声从它嘴里响起，这回它总算挪了步子，却是跑到了床下。
沈青洛先是下意识地抬起双脚，而后反应过来，站起来走到宛诗身边，看了看黑漆漆的床底，又看了看方才老鼠待着的地方。
忽得，她目光一顿，秀梅轻蹙，看着桌子底下的一个东西。
烛光微弱昏黄，那个东西小小的，她本该看不清楚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却看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受光线影响，就好比把那东西放到眼前端详一样。
正是因为看清楚了，她瞬间有一股恶心感。
那是一个小小的断指，大概只是从指甲到下面一个关节的位置，伤痕累累，满是齿痕。那手指细小，只有一点点，约莫是小拇指。
她想起刚进门时闻到的奇异香气，一开始觉得好闻，后来竟然渐渐习惯这种味道，一时之间把这种香味给忽略了。
她又去看桌上的香炉，精致小巧，虽好看，却一丝烟也没有冒出。说明这香炉从一开始根本就点着过，那么这股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沈青洛转头去看宛诗，“宛诗，你刚进来时，可曾有闻到什么味道？”
宛诗怔了一下，随即答道：“这屋子许久没有住人了，自然是有些潮气和霉气的，想不到姑娘鼻子这么灵，连这个味道都可以闻到。”
沈青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看来别人都闻不到那股浓郁的香味，和现在的淡淡腥臭味，否则宁司和宛诗便不会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是……为什么只有她能闻到？像那些东西，只有她可以看得到，别人却看不见是一个情况。
她下意识伸手抚了抚眼角，腕上戴着的镯子因为她的动作而向胳膊下滑，清透的凉意瞬间带走手臂上的温热。
这个镯子永远都不会被染上体温。
她所能看到的，所能听到的，所能闻到的，而常人不可见之物，难道都是它所造成？
“小姐，”宛诗犹豫道：“不如奴婢去寻宁管事说一声，这屋子是断然不能住人的，有这么一只大耗子，还不定有多少只小耗子。”
沈青洛点头，“也好，你去说吧，麻烦了。”
宛诗把屋子里的蜡烛都点燃，昏黄的光晕盈满整个房间，她提着灯笼出门，带着那一点火光融在夜色里。
现在这里只有门外偶尔刮进来的风带一点清响，细不可辩的声音似乎藏在房间各个角落，沈青洛看着门外黑乎乎的夜幕，走过去把门关上，这下烛火才停止闪烁。
宛诗并没有宁司那么细心。
细微的声音嗤嗤吱吱的，在安静的环境下尤其明显，她皱眉，拿了一盏灯走到床前蹲了下来，稍微犹豫了下，就掀开长至地面的床单。
光芒瞬间照亮那个肮脏阴暗的角落，一双双血红的小眼睛齐刷刷地对着她，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从它们嘴角的胡须滴下。
残缺的尸体已经辨不清五官和四肢。
沈青洛蓦地瞪大眼睛。
一群黑毛大老鼠都睁着红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分外诡异。
它们围绕着一个还勉强可以看出身形是人类的尸体啃食，从衣裙可以猜出这是个女人。
暗沉的血色染遍了床底，尸体旁有些一大片的木屑，身下压着一块木板，残缺的木块散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