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狼吞虎咽地啃着鸡腿,白瓷一般的脸油乎乎的。
沈青洛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心想:这该不会也不是人吧?否则为何林参军和其他人看不到他?
这么想着,梨纱已经拿了扇子过来,她在沈青洛身边边扇着扇子边道:“方才还有些凉爽,这会又热了,想着姑娘吃东西可能要出汗,奴婢特意去拿了扇子来。”
说完“呀”了一声,奇怪地看着地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姑娘已经吃完了么?”
沈青洛看着站在一旁正眼巴巴望着她的白衣人,只好点头。
梨纱掩嘴笑道:“看来姑娘很喜欢林参军的手艺呢,往日可吃不下这么多的东西。”
林丰熠就站在亭子不远处,正收拾着刚才生的火,闻言咧开嘴,笑得爽朗。
“若沈姑娘喜欢,那我这一路上都可以做给姑娘吃,只要沈姑娘不嫌弃就好。”
沈青洛忙道:“青洛喜欢还来不及呢。”顿了顿,又道:“倒是麻烦林参军了。”
她认真地看着林丰熠,眉目如画,面容柔和,在太阳的照射下仿佛闪着光,格外耀眼。
谁知她忽然“啊”了一声,使劲地抖着手,破坏了这平静的美好。
沈青洛揉着手腕,目光冷冷地看着白衣人消失的地方,恼怒和疑惑的情绪交杂。而手腕上的玉镯依旧透着凉意,似乎戴多久都不会染上体温。
为什么突然抢她手上所戴的镯子?
方才白衣人趁着她同林丰熠说话,突然动手抢她手上的镯子,只不过没有夺掉,那人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沈青洛目光微闪,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林丰熠道:“林参军,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林丰熠和梨纱虽是奇怪,可也什么都没问。
车子微微颠簸着,空气中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热气,梨纱打着呵欠,撑着手臂假寐。
沈青洛没有丝毫倦意,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明明未时已经过了,明明不会在遇到那个人了。
难道是还有其他的坏事?
正此时,一阵马蹄和脚步声渐近,声音响亮,显然是人很多的样子。
沈青洛一惊,忙掀开车帘看去,外面沙尘飞散,等空气中的尘土散去,就看到一队凶神恶煞的人挡在路上,为首的人看着年轻,身形高大,只是有一道丑陋可怖的疤痕从额间蔓延到下巴,更显得他目光阴沉尖锐。
劫匪头子杨由臻,曾是她父亲手下的兵,后来在战场上当了逃兵,带领一些人沿着南方一带抢劫行路之人的钱财,成了流寇。
这都是她上辈子零零散散听说的,沈青洛没想到,她刻意错开了的时间,结果还是遇到了他们。
她的心砰砰直跳,扶着帘子的手青筋爆出,僵硬地几乎不能动。
梨纱也清醒了,她“咦”了一声,“马车怎么不走了?”
说着要往外看,这一眼却惊讶了,捂着嘴惊愕地瞪大眼。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沈青洛冷冷的一眼打消了念头,只得抿着唇,担忧地看着外面对峙的人马。
林丰熠冷冷地看着挡在路上的一众人,语带威胁,对为首的劫匪头子道:“阁下挡在路上是要做什么?”
杨由臻抽出刀,身后的人跟着拔刀,目光阴狠。
“我们兄弟辛辛苦苦来到此处,见着各位也不要别的,求个财而已。”杨由臻说着,语气一转,狠辣无比:“若是你们有什么心思,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林丰熠冷笑,“你们可是要与朝廷作对,小小劫匪,不自量力!”
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安,他手下虽然有二三十人,出身军营,个个训练有素,但是对方的人显然多了一倍不止,并且还要保护着沈青洛和后面马车里的东西。
马车里的沈青洛心里忐忑,不明白为何她特意耽误时间还是遇到了这伙劫匪。
上一世他们被镇南王世子宣易制服,余下几个逃脱的听说是向南逃,乘船而去,官府才未抓到。
怎么现如今,就好像早早埋伏在此处的一样。
她想起那张带着丑陋疤痕的脸,心里阵阵发凉。
这帮草寇武艺出奇地好,并且人多势众,上辈子折损了许多士卒都无法制服他们,她也差点被侮辱。
没有宣易救的她,还能逃过这一劫么?
在沈青洛愣神间,护卫已经和劫匪打了起来,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一片一片的鲜血倾泄而出,不一会,地下已经满是暗淡的血斑。
梨纱惊恐地捂着嘴,忍住喉咙里的抽噎声,已经不敢再看外面。
沈青洛闭了闭眼,指甲狠狠地嵌在手心,良久她睁开双眸,声音清冷而响亮。
“林参军,把财物都给他们。”
林丰熠打落要刺到他心口的刀,冲着后面的马车喊:“沈姑娘不必忧心,我等奉陛下旨意,定当护送姑娘与马车里的东西安然无恙到达京城!”
林丰熠听到了这句话,那伙劫匪自然也听到了,双方动作都是一顿。随后杨由臻哈哈一笑,语气却是尖酸无比。
“你们主子都这么说了,看来也不必打了,把财物教出来也免过了血流成河。”
“你……”林丰熠气急,正想说什么就被沈青洛打断。
“林参军,不必说了。左右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哪里比得过人命呢。”
后面马车里装的不过是沈青洛父母生前的遗物——林母生前的嫁妆和父亲的兵书罢了。林将军虽然手握重兵,但毕竟身处在边境之地,为官几十载尚算是个清流之官,没有私产,只靠朝廷的俸禄过日。连打败敌军破城而搜罗的财物也尽数上交朝廷。
上辈子她极为看重父母的遗物,吩咐林丰熠宁死也要保护这些东西。可到最后呢,东西保是保住了,还不是被她换成钱财度日?
身外之物有何用,今日能保住,却不一定能留一辈子。还不如早早拿出来,省几条人命。
在场的士卒都有些动容,他们也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可从未有人说,人命更重要。在当权者看来,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胜利。
林丰熠不说话了,他方才与这伙劫匪交手,也知道自己这些人根本敌不过他们。
几个劫匪去后面马车搜罗起来,把看着值钱的东西都搬上了自己的马。
最后剩下来的也不过是些书信纸张之类的。
“你们该拿的也拿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林丰熠看着拿了东西依旧挡在路上的劫匪,语气防备。
“前面那辆马车还没搜呢,谁知道最值钱的东西是不是在里面。”说话的人骑马在杨由臻旁边,体型矮小,皮肤略黑,举手投足间的市侩看着就让人不喜。
“你……”林丰熠气急,“这马车里只有两个人而已,你们要动她,我们自会与你拼命,到时候你们可不是轻易就能走的了。”
“哈哈,威胁我?”杨由臻眼睛一眯,随即命令道:“小的们,还不去把车里的人拉出来。”
梨纱紧张地看着沈青洛,她已经不敢掀开帘子看外面了,但是听着声音就已经让她坐立不安。
脑袋里面那些不堪的记忆蜂拥而至,上辈子她住宿时遇到这伙劫匪,虽然被宣易救了,但她差点被轻薄的消息不知是谁传了出去,流言蜚语差点压死她。
到最后又发生了那件事,导致她被京中的贵女排斥,暗暗都传她不守女德。
她有点颤抖,忽然感觉舌尖一疼,才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沈青洛平静下来,睁开的双眸锐利无比,微微闪烁着光芒,好似有万千星子无边银河藏在其中。
她开口,声音软糯可又让人忽略不得,“诸位好汉,我们可是把所有的财物都拱手给你们,如果你们再不依不挠,等来了官兵怎么办?”
这条道是官道,平日里过往行人也不少,他们也在这对峙了许久,若有哪个人看见了去报官必会带来官兵。
杨由臻目光一闪,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异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