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洛顿时感到一阵恶寒,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走到杨由臻面前问道:“那个,舅舅,您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还知道我们掉崖前的事情么?”
杨由臻咬着手指想,跟脸上凶狠的疤痕看起来十分不搭,然后他突然间抱住头,惊恐地叫道:“不要!不要过来,你们离我远点!”
李众和月秀吓了一跳,月秀担忧地看着杨由臻,嘴里却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有些着急,脸上的汗更多了。
“好啦,”沈青洛道:“既然想不起来,那我们就不要想了,进去吧,在外面站着多热呀。”
杨由臻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李众想扶他,还被他孩子气地甩开,这么一个大块头做这么幼稚的动作,看起来滑稽极了。
沈青洛眸光微闪,把目光移到了身后的鹿弥山上。
这里的地貌格外奇怪,村子前面有一个望不到边的鹿弥山,村子两边被陡峭的石壁包围。去镇子上的小路崎岖不平,似乎就没有外人经过这里。他们今日去的镇子似乎也在这座山的包围之下,但是在镇子上又望不到山。
还有她掉崖后看到的那些奇怪的人,皆是脸色阴沉,可她在李家村呆着的这几天并未见过那些人,她记忆极好,却记不得那些人的脸。
“洛儿,你快进来呀。”李众忽然喊道。
沈青洛应了一声就跑了进去。
是夜,沈青洛昏昏沉沉地醒来,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后背还隐隐地疼,似乎是白日那条鱼撞到的地方。
旁边的月秀睡得正香,她就披起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皎洁的月光把整个天地照出一片暗沉的光芒,天上一颗星也没有,只有一弯明月挂在黑幕般的天空上。
一阵冷风吹过,浑身都凉飕飕的,沈青洛正想进屋,忽然听到一个异常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藏在了柴火堆后面,借着月光看向发声处。
杨由臻脚步轻缓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到了院子里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车熟路地走了出去。
他的步子有些奇怪,双脚迈开的幅度不大,脚步声就像是老鼠沙沙地啃东西。沈青洛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走路时分明没抬脚,脚是摩擦着地行走的,简而言之,就是腿拖着脚走路。
沈青洛稍一犹豫,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杨由臻的腿分明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整个人也不像是傻了。而他白天却装成痴傻和腿瘸,不知他是何时清醒的,但是他清醒后就选择了装傻,现在又偷偷摸摸地不知去何处,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沈青洛收敛了心神,小心翼翼地跟上他。
杨由臻好像对地形极为熟悉,没有丝毫停顿地走向了村子外面,左拐右拐,在一条溪水面前停了下来。
这条溪水跟沈青洛今日看到的应该是同一条,只不过面前这个更宽更大一些,早上见到的就窄上许多。
杨由臻在水边站定,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沈青洛小心翼翼地凑近,离他有大概十步的距离,蹲在了一颗树后面,才听到他在小声地说些话。只能听到他说什么,“走”“假的”“镜子”之类的词语。
沈青洛皱眉,实在不知这些词语有何意思,连接在一起也让人无法理解。难不成是说,快把这个假的镜子拿走?她这个时候也只能自己猜想杨由臻的意思,本就是胡思乱想,没想要当真,可杨由臻下一步就弯下腰,手在溪水里翻找着什么。
难道水里真有什么镜子?
沈青洛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杨由臻的后背,正当她想再向前几步仔细看时,在溪水里找着东西的男人忽然转身,锐利的目光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沈青洛吓得一动不动,直到片刻后杨由臻转过身,继续着方才的动作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杨由臻在溪水里搜寻了很长时间,期间还换过位置,一连找了很多地方,在沈青洛快等得不耐烦时他才终于直起腰,借着月光看向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在月光的照射下发着光,小小的一片,看起来很像镜子碎片。
难不成真是什么镜子?
沈青洛皱着眉头暗想:杨由臻莫不是来探过路?否则怎么对这里的地理环境那么熟悉,而且找东西也有很明确的目的,在这个陌生的李家村,他究竟想干什么?
她正想着,就见杨由臻调转了头原路返回,步子依旧奇怪缓慢。待看不到杨由臻的身影,沈青洛才从树后面出来,走到杨由臻刚刚站的地方,蹲下来看着水面。
因为月光极为明亮,把整个水面都映得清澈明朗,水面上的倒影也清晰可见,沈青洛甚至可以看到自己面上每一分的表情,以及,身后面容凶狠的邪恶的怪笑。
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猛地一推掉进了水里,溪水冰凉彻骨,喉咙和鼻孔猛地灌进大量的水。
水面看着不深,她却在渐渐往下沉,只能绝望地看着站在岸边的男人脸上笑得扭曲的刀痕。
整个身体都好像被水挤压得要碎掉,这是第二次这样直面死亡,她奋力地摆动着四肢却没有丝毫用处。
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忽然感觉浑身一轻,好像被什么托起来,耳边是滑动的水流,一个冷淡的声音好似在耳朵里响起来。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这声音好像有安抚人心的魔力,刚刚还十分慌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静了下来,她闭上双眼,下一刻就感觉自己在渐渐地往上浮,不一会,久违的空气终于涌入了五脏六腑。
“在这里我无法帮助你,你只有靠自己,方得离开。”那声音似风一般,渐渐消散,“切记,月圆时分,才现出路。”
“呼”沈青洛大呼一口气,猛地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天亮了,身边躺着月秀的位置已经空了,床铺冷冰冰的。
她摸了摸脑袋,满身都是汗。
外面的欢笑一声接着一声,她穿好衣服走出去,就见杨由臻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在追一只小鸡,看到她出来,傻傻地笑着:“侄女,你醒了?”
沈青洛抬头,眼睛被阳光刺得生疼,她捂着眼睛,感受到自己心脏真切的在跳动。
是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