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也没再说什么,笑了笑转身进了屋。这个耿树松,不管跟谁说话,都是满嘴的客气,满脸的笑容。不管对方的职位比他是高还是低,他都要说最后一句客气话,然后看着对方离开,他才会走。不然的话,他会一直跟你客气,只要你不走,他就不会走。
他的这点脾性张顺是知道的,因此也就没再跟他客气。
“姐,什么事,生这么大气?”张顺进了屋,朝着陈玥一笑问道。
“没什么,厂子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陈玥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那可不行!”张顺一听不高兴了起来。“厂长是我媳妇,负责人是我姐,我不操心,把你们两个累坏了,还不得心疼死我啊!”
“噗——”被张顺这么一逗,陈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小子,就会捡好听得说!”
“哎,这就对了嘛!”张顺嘿嘿一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愁眉苦脸的,不然会变老的!”
“噗——”陈玥又是一笑,“我还不老啊?都快四十的人了!”
“啊?四十?”张顺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看着,也就才二十几岁啊!”
“咯咯……”陈玥终于受不了张顺的挑逗,咯咯娇笑了起来。
“嘿嘿……”张顺一看,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陈玥才停了下来,开口问道:“行了,别闹了,今天找我什么事?”
“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张顺开口道。“前几天我回小河村,可是在度假村里没见到你,我想肯定是厂子这边有些,把你绊住了,所以就想来厂里看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
一提起厂子里的事,陈玥又皱起了眉头,仿佛刚才被张顺逗出来的好心情,一下子就都没了。
一看陈玥这表情,张顺也能猜到个大概,不过却没有多问。正如陈玥据说,这是华腾新厂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如果他参与进来,反而不好。虽然刚才张顺那么说,但不过就是为了逗陈玥开心,并不是真想参与到厂里来。
陈玥皱头眉头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张顺还在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注意到张顺手里拿着的那幅字,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屈书记送我的字。”
“哦?拿来看看。”陈玥一听,也来的兴趣。
张顺呵呵一笑,把字递了过去。
陈玥将字展开,一字一顿地念道:“一、如、既、往!”
“姐,你看怎么样?”张顺笑着问题。
陈玥摇了摇头,“我不懂书法,”说到这里,却突然一顿,看着这几个字沉思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张顺问道:“你刚才说,这副字是屈才送给你的?”
“嗯。”张顺点了点头,“屈书记还说,让我回去好好参详,说能参详出什么道理来。”
“那你看出什么来没有?”陈玥追问道。
张顺撇了撇嘴,“我哪看得出来啊!别说书法了,这几个字我都认不全呢!”
“咯咯,”陈玥咯咯一笑,“看来,这屈才还真是把你当忘年交了!”
张顺一听,不由地心中一动,抓着陈玥问道:“姐,你看出什么来了?”
陈玥一笑,指着几个字一个一个地念倒:“一、如、既、往!”
“啊,”张顺点了点头,还是不明所以,瞪着两只疑惑的眼看着陈玥。
陈玥诡异地一笑,并没有理会张顺询问的眼神儿,而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孟永昌调到市去了?”
“啊,是。”张顺点了点头,眼神中的疑惑更重了。说着说着字,她怎么又说到孟永昌身上去了?
“新县长是谁?”陈玥接着问题。
孟永昌刚走了两天,事情还没有彻底在宁远县传开,再加上陈玥这段时间,又要忙度假村的事,又要兼顾华腾新厂,不知道这些事也是正常的。
“暂时由常务副县长庞春光代理。”张顺解释道。
“哦。”陈玥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个庞春光你不熟吧?”
张顺咧了咧嘴,心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熟?但看着陈玥那副肯定的眼神儿,终归是没有问出口,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不瞒你说,今天上午庞春光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
“那是在试探你呢!”不等张顺说完,陈玥就接口道。
“我知道。”张顺点了点头,“可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我还是摸不清他对我的态度。下午我去找屈书记,想从他那里打探点口风。可是这个老东西,根本不接我的茬,只是一个劲儿地拉着我看他的字,最后临走的时候,还送了我一幅。”张顺说着,一指陈玥手中的那幅字。
“咯咯……”听着张顺把屈才称为“老东西”,陈玥又是一阵咯咯娇,笑了一阵后才接着说道:“顺子,这次你可是误会屈才了!”
张顺心中一动,眼中一亮,拉着陈玥问:“陈姐,你的意思是说,屈书记用这副字,跟我表明了他的意思?”
陈玥轻轻点头。
“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张顺有些着急地追问道。
陈玥白了他一眼,“没文化真可怕!一如既往,就是一切照旧的意思!”
张顺微微一愣,呆了一会儿,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道:“他的意思是说,以前我怎么对孟永昌,以后就怎么对庞春光?”
“总算还没笨死!”陈玥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我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拉进他的阵营?”张顺有些不解的问。
“所以说,他是拿你当真正的朋友了!”陈玥进一步解释道。“一个县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其实去是暗流涌动。他是不想你过早的卷入到他们的政治斗争中去!以你现在的能力和地位,一旦卷入到政治斗争中,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绝对是让别人当炮灰推出却的!”
“哦!”一听陈玥这话,张顺才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同时也感觉到一阵后怕。
以前他对待孟永昌和屈才的态度,就是保持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既不偏向孟永昌,同时也不偏向屈才,同时,他所做的事,又是能给两人带来好处,谁的利益也不损害。这样一来,两个人不但不会动他,反而还会都亲近他。
“想明白了?”陈玥看着张顺,好像是在问他,但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道:“虽然你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副乡长,但却因为跟市委洪书记和省里的沈扬都有联系,各方面要想动你,都得想想后果。同时,你又跟我们华腾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又能为宁远县带来不小的利益。所以他们谁也不会动你。”
“可是,如果你一旦卷入到政治斗争中,成为了某一方人的马前卒,别人可就不会再顾及什么了,只会想着把你干掉,好削弱对方的势力。官场上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一旦你卷到里边,就算是洪涛甚至是沈扬可能都保不了你!到了那时候,你可就真成了炮灰了!”
“有这么严重!”张顺一听,也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这么说,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屈书记了!”
“刚夸你两句,就又犯起了糊涂!”一听张顺的话,陈玥气得白了他一眼。“屈才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提醒你而不直接跟你说明白?就是因为他不想把你们两个的关系搞得太近。不然的话,就算他不把你当成他那一边的人,别人也会那想!到那个时候,你就算不想卷入他们的斗争,也会被别人推进去!”
“呃,”张顺一听,又是不由地冒起了冷汗。“那我该怎么办?”
“嘿!”陈玥一听,又是有些生气,指着屈才那幅字说道:“这不是写得很清楚吗!一!如!既!往!”
“哦!”张顺长长地哦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带上屈才的那副字离开了华腾新厂,张顺的心情也好了一些。经过陈玥的解释,一来,他明白了以后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付庞春光;二来,也知道屈才对自己的态度。
虽然张顺跟屈才是上下级关系,但除了最开始见到屈才的那几次,张顺就一直没把他当领导看待过,尤其是自从小河村修路炸出那座“古墓”,沈扬收到消息来到小河村以后,屈才对张顺,既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一样,又像是一个老朋友一样,几乎从没把他当下属看待过。
虽然因为屈才的地位,张顺从来不敢轻视屈才,但在心里边,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再加上今天这件事,张顺更是把屈才当成了生死之交,可以为了他豁出命去的人!只是,这种豁出命去,是在朋友的基础上,而不是在政治的基础上。
这其中,一是因为屈才并不想让张顺卷入到政治斗争中去,二来,张顺自己也不想过早地卷到他们的斗争里边去。正如陈玥所说,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就连一点自保的强力都没有,一旦卷入到政治斗争中,肯定是个粉身碎骨、连一点渣子都剩不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