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听流云这么生动一说,鼻尖就飘过一股烤焦的糊味,想着想着,把自己恶心到了,蹲一边头顶黑线。流云瞧见,也蹲阎王旁边,头挂乌云,种蘑菇来画圈圈!
柳丝莺远远瞧见蹲下身的阎王和流云,深深觉得他们的样子很是滑稽,心情大好,这便悠悠开口,唱起了小曲子。
悠扬的歌声传到流云耳中,流云又想用阎王的衣角擦嘴,被阎王一脚踹飞,只能摸摸受伤的屁股,哭诉道:“那羽莺就是悦耳的歌声让仙尊很是喜爱,瞧我现在都幻听了,竟然觉得听到了那歌声。”
阎王转头看了一眼桥上忘情歌唱的柳丝莺,拍拍流云的肩膀说:“叫吾一声爹,爹帮儿过了这一关。”
流云听罢,双手伏地,对着阎王深深叩首,深情唤了一声:“爹!”
阎王颇有几分得意,毕竟收了这仙尊座下大弟子,瞬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流云抬起头,小狗认主般贴着阎王,“爹,准备怎么救我!”这流云算是来劲了,逮到阎王这个救命稻草,就死命赖着。
阎王真把自己当爹了,看着流云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语重心长道:“这羽莺只要尸身完整就好,等到时候借尸还魂便可。”
流云听言眼前一亮,抱着阎王又喊了几声爹,可蹦跶蹦跶两下又焉了。
“找到能唱那曲的灵魂可不易,更何况仙尊不会等我找到了才回来,到时候来不及我还不得死翘翘,哎,今天也不知怎了,总是幻听到那羽莺所唱之歌,莫不是冤魂前来,找我索命吧。”
阎王两指一勾,重重敲了一下流云的头,说道:“爹我也幻听了!”
流云起初不明阎王的深意,待到被阎王强掰过脑袋,看着那奈何桥上翩翩起舞,深情款款而唱的魂魄,嘴大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柳丝莺面前叩头唤道:“亲娘啊!”
柳丝莺唏嘘完,还没来得及感叹,便被一人吓个正着,来人一袭碧玉长衫,手拿金丝手绢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金丝笼,咕噜噜乱转的眼睛一直盯着柳丝莺,可不就是那闯祸的流云。
上次地府太暗,柳丝莺没看清,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便借着光仔细打量流云。清秀的眉,挺拔的鼻,薄唇之上一点朱砂痣,如果单看这张脸的话,还真会误认为是女孩子,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束成马尾,这会正随着他移动的双手来回摆动,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
流云,流水之云,多好听的名字,多清丽的长相,可几个小时前还跪在柳丝莺的面前大声喊娘,白生了这么一副好面容。
“嘘,嘘,嘘……”流云连嘘了三声,嘘的柳丝莺鸟毛直竖。只见流云遮遮掩掩压低声音说道:“一会仙尊就回来了,可千万别穿帮哦!”说完流云见左右无他仙便对着柳丝莺又拜了几拜。
柳丝莺心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就是待在这小鸟体内唱一支歌,待仙尊满意后,就能魂归地府,事情也就圆满结束。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让君夕等等吧,怎么说自己也等了他整整千年。
在柳丝莺想事出神的时候,流云脸色突然一变,胆战心惊地慢慢退到二郎殿的殿门边,低着头弯着腰,其他素衣仙娥和二郎殿小仙也都是毕恭毕敬低着头,一副恭迎某某尊者大驾光临的派头。
等到柳丝莺回过神的时候,殿内已是鸦雀无声,来回交叠的步子声由远及近,丝莺抬起小脑袋好奇的看向殿外,首先入眼的便是一袭白衣,雪白的长衫一尘不染,随着殿外吹起的微风浮动,仿佛那静水中荡起的涟漪,这料子真是上等,丝滑柔软,闻风便动。
惹得丝莺嗖的就将小脑袋伸出笼外想看个仔细,那白如雪,薄如纱的衣,那绣金线,镶玉石的带,如果穿着这一袭白衣跳一支舞,想必一定震惊全场,艳压全雄。
柳丝莺的思绪又飘到了当初身为戏子的日子,自从被拐卖到戏院,她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整天都是吃不饱睡不好,啃着窝窝头,想着烤鸭肉。
饿迷糊了,就看着窗外明月,幻想那是个圆圆的烧饼,亦或是幻想着那窗外的日子,是否能够睡觉自然醒,吃饭撑到吐,是否有人爱来有人疼,有肉吃来有汤喝,是否能吃上新鲜可口的菜,是否……
那时的丝莺总是一遍一遍催眠着自己,明知无法实现,却总是怀着那份梦想,如果不这般,便再也无法在这肮脏的柴房内过活。
每当看着那如莺莺燕燕般的女子在台上娉婷而立,翩翩起舞,丝莺就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穿着一袭白纱裙在台上,唱上一曲,其实院长也的确给过丝莺机会,无奈丝莺那歌是俗不可耐,只轻轻来那么一曲,便让整个戏院的人恍惚了三天。
丝莺那时候没认为自己的歌声难听,只当是自己那破烂的麻衣没法存托出歌声的清澈,以至于明明是黄莺曲,却被这身行头毁成了山鸡鸣。如今看到仙尊那一袭干净的白衣,可不就想起那出丑剧。
这一感叹就习惯性性的向后仰头,刚酝酿着那仰头闭目,惬意回忆的优雅姿态,脖子一抽,咦,貌似卡住了,再用力抽,哎呦,太疼了,真是给卡住了。丝莺没雅兴再对着那一尘不染的白衣流口水了,扑哧扑哧拍打翅膀,就想把自己那鸟头给拔出来,这叫一个泪流满面啊,如今是鸟,不是人,有点力不从心。
丝莺豁出去了,全把自己当人,双翅抵住金丝笼,撅起尾巴,向后不断拽着小腿,闹腾半天,掉了一地的彩羽,可那头还是卡在缝隙处,不进不出。叹口气,别过头,正好对上一双明亮如星光的眼。
当你深处黑暗中突然遇见了光,那么你便会生出一股想哭的冲动,那是因为希望而感动,此时的丝莺便是哭了,不过绝对不是前面的缘由,只因她觉察到自己如今很是狼狈。
脖子歪着卡在金丝缝隙间,双翅也因为扑腾有点脱毛,而那撅着老高的屁股最是难看,丝莺有一种自己脱光了衣服,被旁人砸吧砸吧嘴围观的感觉。一肚子哀怨,有点欲哭的架势。
仙尊流苏绕着笼子优雅转圈,然后盯着一地飘散的彩羽轻轻掰着手指,突然开口唤了一声:“流云!”
流云远远瞧见,那折起展开折起展开的手指,早已惊出一声冷汗,如今听到仙尊传唤,忙一个箭步飞冲仙尊脚下,行了一大大的礼,此礼可不同于上次见到阎王和柳丝莺的半跪式。
只见流云全身贴地,就差没把自个的脑袋埋进大理石里。
流云小心翼翼,深情说道:“师父,徒儿在此!”
流苏缓缓道:“可还记得本大仙临走前交代的事嘛!”
流云点头如捣蒜,此时他正匍匐在地,一点头可不就“砰砰砰……”
流苏长眉一皱,“你这是给为师送终呢?”
流云一听那腔调,清晰的画面便来回在脑中窜,上次流苏用这口气说话的时候,流云在自个房中整整闷了一个月。就算现在想起来,头皮都还发麻,屁股也隐隐觉的疼痛,拔毛拍屁股这种丑事,仙涯能有几回。
流云将头抬高了几分,以防止一会叩首的时候又敲了鼓,也不敢抬眼瞧流苏是什么表情,只是解释道:“师父说的是哪的话,仙尊鸿福齐天,别说长命百岁了,仙尊如今都快三千岁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徒弟还想继续伺候师父,给师父捶背。”
“三千岁,为师原来都这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