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待君来
一纸轻寒2017-08-05 10:313,431

  话音落,朝堂上数人色变。韩国公和刘珞急忙跪倒,埋着头不敢言语。

  当日刘珞一心渴盼“龙望天”,最后却只得了一盆“冷香”,心中难免怨怼,回去之后每每望见,都感到如鲠在喉,便命下人不许放在眼前。奴才都是看着主子脸色行事,虽说是皇上赐的圣物,到底是一盆花儿,天气严寒,死了也属平常。可实际上,“冷香”在贡菊中最为耐寒,若是照顾好了,是能开到元夕的。

  刘旌宇听心腹来报刘珞许多行径,心中早已经愤怒,此时又听魏昊所言,更觉不满,两家本是亲家,难道连避嫌也不懂了吗?

  白日空落寞,又见冬来,狐裘不暖五脏寒,臣心戚戚;梦见天九重,却无玉阶,无限向往终是空,帝君心意。

  魏国公胆子其实很小,只因为素日和韩家亲近,才勉强在金殿上提出质疑,听见皇上所说慌忙下跪,不敢再多言语。不过刘旌宇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问:“魏卿,朕听闻魏英许了京兆府朗明的次子朗杰?”

  刘旌宇于众官员来说,算得上一个和蔼可亲的好皇上,常常在朝上也会忽然关心起官员的家庭琐事。魏昊听见,以为皇上准备给他台阶下,忙答应着:“回皇上的话,小女的确是许了朗杰,庚帖换过,只待明春成婚。”

  刘旌宇点头,再问:“卿以为兄弟之间,谁更有资格住在房子的南苑?”

  魏昊变了面色,和京兆府尹一起磕头请罪。

  原来在夕月王朝,的确是长者为尊。另外房屋也有尊末之分——若是院落东西向,则以东为尊,若是房屋南北向,则以南为尊。

  朗明原有四子,长子朗俊一直住在南苑,紧邻着朗明的院落。可是初冬,韩国公作冰,要给两家牵线,将魏英说与朗杰为妻。魏昊听说朗杰住在北苑中,房子略略阴冷些,心中十分不喜。朗明如今年岁已经大了,也没有什么更广的前途,好容易攀上了魏国公这个亲家,又和韩国公沾亲带故,一味想要巴结,索性命长子朗俊和次子朗杰换了住处,并将南苑整顿一新,只等迎娶魏国公府的千金。

  这些事情虽说不合理法,但也只是小事罢了,却不知是谁嚼舌根竟然到了圣上那里。魏昊的肠子几乎要悔成青紫色,没来由多一句话,倒引出了这个典故来。

  他们二人磕头如捣,只求皇上恕罪,刘旌宇冷笑:“不知者自然无罪,可是魏国公心中非常清楚长者为尊的道理,倒做出这等作威作福的事情,不能为百姓表率,朕以为当罚。今将二位卿家的官爵各降一级,罚俸三年,尔等可有异议?”

  魏昊、朗明磕头谢罪,不敢异议。

  刘旌宇道:“圣人古训,朕与众卿家都该遵循,只是立储一事另有古训,有能有贤者当先。朕这些儿子中,刘琀确实是更加贤德,不知众卿家可还有异议吗?”

  无人再有异议。

  夕月王朝,文宗三十一年冬,立储君刘琀,天下大赦,减赋税三年,众人称贺。因为年节将近,月华城内欢歌笑语不断,一场雪落,都道:“雪带祥瑞。”

  刘琀做了太子,倒也没有多大变化,为人处世,依旧淡然。之前有人曾暗自嘲笑刘琀,说是到底小家碧玉教出的孩子,未免怯懦,身上没有霸气;可现在,又有人道:“太子和皇上相似,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却胸中有丘壑,果然大气。”世人都是如此,翻云覆雨,也不过转眼间。

  许是天气寒凉,润亲王刘珞忽然生起病来,先前还勉强支撑着上朝,到了后来竟卧床不起。刘旌宇虽不喜刘珞,却也不愿再一次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命御医为其诊脉,都道:“心事郁结,劳神过度所致。”御医开了方子,刘珞总是好一阵歹一阵的,从此竟常年靠着药物来调养了。

  可叹,有人痴情痴爱痴相守,总是成空。有人逐名逐利逐天下,谁是赢家?

  又是一年春来早,落花传讯待君来。

  夕月王朝文宗三十二年春,刘旌宇忽然感到身子不如往常,长日多春困,夜静批折子时心思混沌,又偶染风寒,经久难愈。

  他在养心殿中调养,萧诚时不时过来探望,刘旌宇心中更觉烦闷,抱怨道:“都说皇上万岁,龙体金安,为何朕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不堪,岁月催人老,真是不假。可是你,还长朕一些年岁,为何精神卓越,容光焕发?”

  萧诚笑道:“皇上终日操劳,难免心力交瘁。臣整日舞枪弄棒,所以皮糙肉厚。”

  “哎,你看到了,做皇上有什么好。”刘旌宇感慨,“可若无人来坐这个位子,天下又不能太平,以后确是要苦了琀儿了。”

  萧诚安慰道:“如今太平盛世,太子将来坐了天下,或者会轻松些。”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最难。”刘旌宇摇头,“罢了,高胜,传令早一些安排太子登基的事宜吧,朕也落得清闲,咱们几把老骨头也能再暗中支持琀儿几年,待他江山坐稳,朕也要到山水间逍遥去。”

  萧诚诧异:“皇上,现在传位还有些早,您离花甲之年还有些时日。”

  “早两年,晚两年,又有什么不同?朕累了,他们一个个都向往着九五之尊的权势,可是朕却盼望着和你们一样,能闲下来写几行字,练习几路拳脚,出门看看万里河山……”刘旌宇的双眸里果然流露出无限向往。他沉吟了许久,又微笑起来:“琀儿早些继位,梅真那个老东西也能早一日放下心来,他也能早一些将雨儿带给我看看。萧诚,你说雨儿会长得像谁?她心里也会想起朕吗?”

  萧诚赶紧答道:“回皇上的话,犬子曾提起过公主,说是风姿卓绝,宛若谪仙降世。”

  “哼。”刘旌宇冷笑,“萧天那个臭小子,竟然这样好福气,让他到襄州寻找许久,怎么音讯全无了?他若是敢让雨儿受一丁点伤害,朕要他脑袋,你可不许心疼。”

  “臣惶恐。”萧诚听皇上说笑,心中却也挂念着萧天的安危,面色忽然严肃起来。

  “梅真这老东西。”刘旌宇又要说话,却忽然咳了起来,喘息许久才平静下来,心情更加郁郁,“老东西,朕还说不得他老东西吗?他的身子骨更加朗健,回头让他教给我们些内功心法什么的,若是咱们两人还活不过他,他难道很有面子吗?”

  萧诚听刘旌宇说这些话,倒是哭笑不得,也不敢去接话头,说起来梅真也算是当朝皇上的老泰山,纵然刘旌宇敢不尊敬,萧诚却也没有胆子去多议论。

  春和景明,万物生机盎然。月华城中喜气盈盈,只为刘琀将要登基,真是普天同庆,各地官员,穿梭似的往京城中献礼,满城处处热闹繁华景象。

  升平将军府上,也是难得的团聚。原来何显生在襄州已经寻到了何盈,他自带着儿子寻了清净处隐居去了,从此只盼平安和顺一生,盼儿子长大在山间渔樵闲话,却再不去想富贵荣华,家门显赫的事情了。萧天自那日看见张亭紫陌亲近,心中感慨万千,更加思念梅如雨,只是,他也常常望着含藏天剑与九天悬剑叹息,连当年赠与的一把剑都不愿接受,梅如雨真的会接受他的一片心意吗?

  萧天犹豫了许久,却忽然发现江湖上没有武林盟主梅如雨的任何消息了,他戚戚然在江湖中游荡了许久,最后听闻新帝即将登基继位,只因为他和刘琀年纪相仿,交情匪浅,索性回到月华城来,准备给刘琀道贺。

  一家团聚的喜悦,勉强冲淡了萧天心上的悲哀难过。他拜见了父母,看萧诚与林羽瑶都安康,心中也十分宽慰;再考教萧玄的诗书与萧央的剑法,两个幼弟都有所成,更让人欣慰。

  归家也有了些时日,除了早晚到松岁园中请安,萧天绝不出苑门,他只是在寒梅苑中饮酒赏梅罢了。对酒当歌,或者逍遥自在,但是萧天眼角眉梢的落寞,连萧央也看得明白。

  “大哥,这一式袖底藏花是这样吗?”萧央一个剑花掣在肘下,动作真是风流倜傥。他微微有些得意,转过头去想得萧天一声称赞,可半晌也不见回答。萧央有些失笑,擦了把汗走到萧天跟前,问:“大哥,又在想念未来嫂子吗?”

  萧天吃了一惊,骂道:“多大个孩子,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你的剑练过了吗?”

  萧央撇撇嘴巴,道:“都练了两路了,大哥出神,也不指点。”

  “好,你再把含藏天剑演练一遍,大哥给你指点。”萧天赶紧端坐,去看萧央练剑。

  萧央练武天赋绝佳,招招都能领略剑法的精髓,萧天看去也暗暗心惊,偶有不到之处,他一开口,萧央便立刻领会,及时改变身形。

  剑影流光处,有梅落如雨,萧天再一次痴痴凝望,萧央大汗淋漓止住步法,看到他如此神情,只好摇摇头,悄然离去。

  满苑梅香悠然,天光云影徘徊。

  埠州忘尘谷中,正是绿水一湾,寒冰初融,一条小径深藏;竹屋前,有一道寥落身影,数株梅花怒放。风吹过,花落如雨。

  水畔,人如玉,皓腕轻舒,点点花瓣洒落。

  还是这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怎么就从当时的悠然自在变成了如今的凄凄惨惨?梅如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窗外,花落如雨,心头落落,琴不成调,卧不能眠,歌无绪,书难成……

  一道紫色的窈窕身影忽然闯了进来,打破了屋中的寂静,她欢愉地叫道:“姑娘,你快去看看,张亭和笨笨正在追兔子,笨笨的速度还不如张亭呢!”

继续阅读:第97章苦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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