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草儿一脸担心,没有新郎的新婚夜,主子该有多伤心,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希望主子能让她留下来,至少悦儿有个说话的人,不至于做傻事。
“不用担心,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不会做傻事,何况我答应过他会好好活着,去完成曾经我们想完成的梦想……”悦儿知道草儿心里所想,安慰着她也劝说自己,声音听起来很空灵,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沉默一会,悦儿又轻笑着调侃草儿“今天怎么说都是我的新婚之夜,难道草儿还想和我们一起度过,不让我们独处?”
如此暧昧的话,不仅没让草儿脸红,反而让她无比心酸,为了不破坏主子难得的好心情,草儿轻嘘一口气,压下心底各种难受,默默离开,走到门口又不放心的告诉悦儿“主子,我就在门外不远,你有事就叫我……”
见悦儿答应了,草儿才放心离开,顺便将房门关上,独自坐在房间不远处的木墩上,盯着夜空发呆……直到房门关上,悦儿这才疲惫的收起一脸笑容,慢慢的走到玉床边,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着“伊元,我终于成了你的娘子了”悦儿说着,拿起伊元僵硬的手,放在脸上,一股寒意顺着脸庞直达心底,一点一点的漫向四肢。
悦儿轻抚伊元的脸,满面愁容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伊元,你开心吗?我终于还是嫁给你了,记得小时候,你总说我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要嫁给人中之龙,那时候,我总是会和你调皮,说这天下的出色男子莫过于师傅,还说长大之后要嫁给你,结果把你吓得一连几天都躲着我……现在好了,兜兜转转的,你终究也没能逃不出我的手心……”
“又在心底骂我坏丫头了吧,你总说我除了长相,一点也不像娘,娘不爱学医,而我满脑子心思都放在药草上,你总说娘没有我这么调皮,每次都把你弄的那么狼狈不堪……”
“伊元,我真的很想你,想你陪我,陪我说说话,那怕只是叫叫我的名字……”
“相公,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悦儿替你擦擦身子吧,之前只顾着……”悦儿说到这,眼眶红了红,苦笑了一下,继续说着“之前都没给你好好擦擦身子,你以前总是嫌弃我,身体好一点,便像个野猴子一样,总是在山野中上串下跳,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却把衣服全扔给你洗……你那会总是笑话我,说我会被恶婆婆欺负!”
“现在悦儿会洗衣服了,还会做很多事情了呢,你不用担心我的,还有草儿也跟在我身边的,他会一直照顾我,你不用担心的……”
“还记得父王他们刚刚过世,我们避居幽谷的时候,你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你那时候是多么希望我能放下仇恨……”
“可是那时候我做不到,父王和乐儿的死每晚都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夜夜都被折磨着……”
“那时候你应该很难过吧,我记得那会你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每次从噩梦中醒来,都能看到你担忧的眼神……你总是怕我做傻事,总是默默的陪着我,总是时时刻刻想着逗我开心。”
“现在,我放下仇恨了,你会高兴吗?”
“你一定会开心的,对不对,你总是那么纵容我,无条件的纵容我,所以明知道有毒也会吃下去,明明自己不开心,却也只想顺我的心意……”
“你会怪我吗?一定是怪我的,是不是?所以你都不肯和我说话了,也不回来找我,那怕是新婚之夜,你也不愿意看看我……”
“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好不好?伊元,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伊元”“相公”悦儿将伊元的遗体抱在怀里,低声的叫着,不厌其烦的叫着……
新婚之夜,对于药谷中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没有任何喜庆的装扮,有的只有浓浓的悲伤,新房如此,谷里其他地方依然如此。
房里悦儿说了一夜。
门外草儿也听了一夜,流了一夜的泪……
伊风和伊山也喝了一夜的酒,直到酒喝光,瘫倒的地……
艳姬站在夜色中,看着那个疯狂饮酒的男人,心揪成一团,有好几次,她都想冲上去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个她默默的守候在他身边,只需要他回头就能看见,可是不行,她不能也不敢,因为清楚的知道那个男人需要空间发泄,自己现在上前无疑是自找苦吃,所以她只能远远的看着,独自难受……
神医和药痴两人,烦躁的对弈了一晚,都没能下完一局棋……
第二天一早,刚明天,神医便派了人来通知悦儿该准备的事宜。
草儿也一早将悦儿叫起来,为悦儿梳洗打扮。换上素服,头上插着白花……也不知悦儿是因为昨晚一夜未眠,还是因为即将要送伊元上路,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无神的眼睛更空洞了……药谷早在昨晚便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用过早饭之后,神医和药痴带着药谷中所有有辈分的弟子、连同两位从来没在药谷中出现的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悦儿的房间。
房里伊元平躺在玉床上,身上也被悦儿换上了他最爱的衣裳,头发披散的肩上,原本悦儿打算为他梳头的,可是凝成冰条的发丝木梳无法梳理,只好披散着,脸上也被悦儿擦得干干净净……
老人仔细为伊元检查了一番之后,又拿出个玉葫芦,用柳枝沾着里面的液体洒在伊元遗体四周,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悦儿听不懂的话,一番吟唱之后,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命人将伊元抬着放入一副玉棺之中……
“起……”
随着老人的吆喝,四个伊元的师弟缓缓的将玉棺从地上抬起来往外走去。
伊山被安排着走在玉棺之前,不停的吆喝着……
悦儿被草儿搀扶着走在玉棺之后,两位老人一边走着,一边不停的用柳枝挥洒着液体,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悦儿身后有两个女人身着白衣,期期艾艾的哭着,一边哭一边吟唱着什么,似乎没人听懂,只是那哀伤的调子直入心底,让人觉得这方的空气都变得阴沉起来,心底更是压抑的难受。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祭祀的祭台,伊元被抬着放在祭台之上。
神医及药痴两人面无表情的坐在祭台之下,其他的药谷弟子,仆人都跪在祭台四周,悦儿也跪在祭台之上,贪婪的看着伊元。
长老一声祭祀开始,便有八个带过魔鬼面具的女人围着祭台不停的舞动着。嘴里还吟唱着低沉的乐曲,伴随着鼓声,直入人的心底……
听到着一声声哀乐,悦儿只觉得心揪成一团,痛的难以呼吸,眼眶干涩难受,却流不出泪来,是谁说伤心就会流泪的?当心伤到极致,便是无泪可流。
祭台四周的弟子们也不知是被乐曲影响,还是因为太难受,几乎全都低着头压制的呜咽。
长长吟唱结束之后,长老们将悦儿拉离祭台,便亲手点燃堆在祭台四周的柴火,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入云霄,祭台上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敲打着悦儿的神经,熊熊燃烧的火焰像燃烧在悦儿的心上,一点点吞噬她的意识,吞噬她的灵魂……
悦儿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伊元的遗体早已被安置在禁地之中……
“我怎么在这?”悦儿从昏迷中醒来,后知后觉的问到,她明明记得自己在祭台那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房间……
“相公他……”悦儿沉默片刻,猛的回过神来,拉着一旁的草儿追问到。
“主子你忘了吗?姑爷已经葬入禁地了……”草儿拉着一脸激动的悦儿,声音哽咽着,她生怕悦儿会想不开,又晕过去。
之前在祭台,悦儿突然晕倒,把他们都吓坏了,幸好神医说主子只是悲伤过渡,没有大碍,这一阵天,她守在悦儿身边,心底更是忐忑不安,生怕悦儿又像上次一样,接连几天都昏睡不醒,还好这次只有一天,要不然不仅仅是她,估计伊风公子也会崩溃。
想到这,草儿看了看一旁沉默的伊风,见他爱恋的看着悦儿,眼底满是柔情,草儿忍不住轻叹一声,又将视线转回到悦儿身上,在心底祈祷着主子能早点从痛苦着醒过来,看到她身后那个默默注视她的人。
悦儿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着,没注意到旁人,只是失魂落魄的低喃着“这么快,已经放入禁地了?”她都还没有再看他一眼,他就化为灰烬了,以后她真的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主子,你昏睡一天了!”草儿不敢隐瞒悦儿,只盼着悦儿能冲过这一关,不用一直沉浸在痛苦中。
“一天了吗?居然睡了这么久?”悦儿喃喃自语着,扯出一抹苦笑,傻傻的望着窗外。心里不停的骂着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连伊元最后一程都没能送到。
“这是伊风公子给你做的!”草儿说着,将手中的一个小玉环递给悦儿。
“什么东西?”悦儿未接草儿手中之物,目光转向一旁的伊风,疑问着。
伊风回过神,收回痴恋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里面是伊元的……”
伊风话未说完,悦儿已经明白过来,直接将玉环抢过来握着手心,放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伊风看到这样的悦儿,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心疼的叹气,默默的站在一旁,安静的守着她,等着她走出痛苦的那一天……
悦儿醒来之后,除了当天不吃不喝,呆呆坐了一天以外。第二天就恢复正常,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不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找药痴研究,日子过得也算逍遥,伊风也天天跟在悦儿身边,陪着悦儿炼药,采药,悦儿本来想告诉他们各忙各的,他们这样跟着她,让她觉得他似乎刻意陪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可是伊风总是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他也是大夫,也需要研究医术,久而久之,悦儿也懒得开口,毕竟曾经在雪山之巅他们也是这样一起专研医术,那时候伊风还教过她许多东西,没道理到现在反而不理他。这样一想,悦儿也就释然了,摒除掉脑中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本正经的研究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