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疑惑她抱在心里,但是束手无策。那日她和荣雅去拜过贵妃,看起来那个女孩子非常伤心,但是又有些琢磨不透的不对劲。任繁花记得,当时她哭得没有眼泪,她的宫殿里有很浓重的熏香味道,可是她当时没有想到疑点是什么时机就已经错过了。
冬天就这样到来了,第一场雪下的非常早。
“新年将至,贱妾非常的思念家中老父母。贱妾入宫已有三年,不知道娘娘是否能开恩,让贱妾回家省亲?”贵妃坐在坤宁宫的大殿里,坤宁宫不升火炉,因此她冻的俏脸通红。而坤宁宫的宫女,基本上都被皇后勒令习武过,全部都是身体强健不怕冷的,贵妃就看起来相当可怜了。
“这当然是可以考虑的,毕竟你刚刚失去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皇后嘴上说理解,实际上故意的提了她流产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准妈妈的话,流产是打击非常大的事情,更何况她怀的是龙种,打击更大。
和贵妃相反,在坤宁宫空旷冰冷的大殿里皇后穿的还是单衣——虽然从布的换成了皮的,而且批上了一个带毛领的皮斗篷——但她一点“很冷”的迹象都没有。无形的,皇后给贵妃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宫中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与她为敌,她们哪里都比不上她。
“贱妾毕竟还年轻。”贵妃嘴角抽了抽,用手绢抹了抹眼睛,但是任繁花注意到她的手绢根本就是干的。任繁花穿的很厚很厚站在皇后旁边端茶递水,一边仔细观察贵妃任何一个动作,可是就是想不到她哪里不正常。
她的伤心好像是假的,可是她的手绢是干的能够说出来当证据吗?虽然说皇后也肯定看到了,但是皇后都没说什么。她要省亲,她的娘家就在皇都里,她小产之后她母亲还入过宫照顾过她几天。可疑的明显至极,可是皇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别的。
“我会跟陛下说的,新年以前让你们做妃子的偶尔和亲人团聚也好。”皇后撇了一下绿茶上的小泡泡,心中有些不悦的把茶放下了。“还有什么事吗?你们四妃,新年了可别让我查出骄奢淫逸之类的出来。”
“娘娘教训的是。”贵妃点头哈腰的走了,隐约看的见她走时眼睛里的狠厉颜色。但是皇后把自己的宫殿不设供暖是故意的,所有来这里的妃子都要受冻,但是宫人们倒是都不怕冷都无所谓。坤宁宫里,有无形的下马威。
“你觉得她怎么样?”
“怪怪的,但是我不知道哪里不对。”
“那就别想她吧,你能抗荣雅几招了?”
“一招……”都不能抗……
皇后撇撇嘴,就想训任繁花,但是荣雅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跪都不跪。
“娘娘,大事!国丈把知更小姐给带到皇都要求和奢大人对质了!”荣雅一口气说完后灌了一大口茶下去,看来她是跑的太快累到了。“娘娘,国丈爷带着知更小姐已经在外宫里了!大臣马上到!”
“法克!”
皇后骂了一句来自外国国骂,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坤宁宫后边她的寝殿,但是换正装什么的她已经来不及了,荣雅一把拉住她就往外头走。还不忘把任繁花也给扯上,可怜人家小繁花根本不敢去围观这等大事啊!
国丈爷来了,什么概念?皇后的老爸,皇帝的丈人,来对一个少年兴师问罪——这个少年得是什么概念?奢七谛做了什么,怎么皇帝还没有批示他可以查范知更呢,他就把国丈给招惹进了皇都。
“我讨厌搓手不及的事情……”
“娘娘,忍耐吧。”
一个穿着黑色皮单衣,披着明黄斗篷的男女莫辨的人,站在穿着龙袍的美男旁边;一个红发的高挑过度的但是东方五官的帅哥,拉着一个小巧的清秀女孩站着,身后是奢七谛和任清风两边是文武大员。这种情况不伦不类,说不出的诡异。任繁花站在皇后旁边的旁边,看着这个场面心中打鼓而又啼笑皆非。
那个男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卖给她硫酸镁的奸商就是他,但是他怎么拉着一个小姑娘站在这里?传说的国丈好像没有看见,倒是可以确定姑娘是范知更。任繁花越看越奇怪,好不容易突然间一个想法窜进了她心中——会不会那个红毛就是国丈?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任繁花甚至忘记了观察奢七谛和任清风行礼时的表情。她想问荣雅是什么状况,但是走的时候太急来不及,现在人太多她不敢,她只能够看着和猜着了。
在场人中心中雪亮的只有皇帝,圣旨是他写的,他也非常了解奢七谛的性格。大抵是他压圣旨压了良久,最后拿出来想要查范氏家主来确定事件到底和范知更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是被家主发现了,惹怒了人家。然后对方发现圣旨和他所为有出入,一怒之下来了。
“你们,谁先说。”皇帝靠在了龙椅上,采取了一个比较舒服也比较随意的坐姿,这里不是大殿只是外宫,他家的一部分。“朕对事情大概了解个九分,你们双方的一面之词,大可以随便说。”
“陛下,奢七谛欺我知更无父母傍依,便诬陷我与杨家姐姐之死有关!”范知更迅速跪下抹泪,哭的那叫一个快的让任繁花五体投地的佩服。“我根本就没有和眉氏拉关系,即使将来做妯娌,二殿下与三殿下有何牵连了?我什么也没有做,但是他就猜测我送过去的毒鱼!”
“慢着,有不对的地方啊。繁花,你到本宫身边来,你年轻耳朵眼睛比本宫聪敏。”皇后突然打断了范知更,她装着自己不知道,实际上她是已经看出来了疑点才会叫任繁花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娘娘,奢大人要彻查底细肯定不会自己露馅,何况看这架势去者是任清风——名捕之子,断然不会这么马虎。这没有人说出来杨小姐的死因的话,范小姐,为什么你知道是毒鱼?”任繁花站在了皇后斜前方,挺直背脊做出了明察秋毫的得瑟表情。
“要诬赖知更,除了河鲀这种只有沿海有的鱼类,还有什么更天衣无缝?”红发的男人淡淡的说了一句,立刻就反驳了任繁花挑出来的刺。“知更说的是‘他就猜测我送过去的毒鱼’,这不是任家小哥没有露馅么?哪里有漏洞了?栽赃用的毒鱼,是我的猜测。”
“国丈果然心思敏锐。”奢七谛僵硬的笑了笑,估计是他也知道自己被铁板踢了。“但是国丈今日是为质问小子而来,既然有如此敏锐心思,您为何不知我的本意?奢七谛并无胆色欺压准皇子妃,更不是鲁莽之人胆敢挑衅国丈爷的老练。不过是事情让我发现了一些疑点,不敢打草惊蛇故出此下策,国丈爷见谅。”
“别以为求饶我就饶了你。”人家都已经在卖乖示好了,国丈却根本不吃软的,依旧板着脸色,很凶很凶的样子。“我范恒空自知身上秘密众多,任一都是足以翻天覆地的秘密,你查我,你是要陛下痛下狠心对付我么?我先告诉你,对付我,起码消耗掉十之八九的国力——我能引发凤舞和西帝国的战争,就凭我的头发色彩。”
“小子不敢。”某少年继续卖乖……
卖乖归卖乖,人家国丈不领情奢七谛也是全无办法,只能够把乖卖给别人看。他很清楚,国丈不领情,他的情况就变成了危险中,而且是险之又险。皇后救不了他,甚至有可能有必要的话皇后给他临门一脚踹进监狱里。
这种时候,帝后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如果皇后摆出了不管他的姿态那他可以直接去和天字号牢房拉关系。但是该死的是,帝后都没有表态的意思,两个都闭着金口等着他们要对质的人对起来。这两位祖宗不开口,还有谁敢说话?
“小子愚钝,不知道国丈爷到底想做什么?”时间沉默的久了一点,奢七谛便有点把持不住,他主动问起了国丈,实在他很有点无奈的举动。“既然是兴师问罪,何不说尽了我的罪过,范小姐却是纳口不言了?”
“你比我有理,你不说话就有人帮你,我还说什么呀?”范知更鼓起了腮帮子,原来闭嘴是因为赌气了。让旁人有点无言,这是什么情况她还耍大小姐脾气。可是她就是耍了,不说了。只有之前被任繁花质疑过的那一句是她的指控,奢七谛乱猜疑她。
“范小姐是指责任繁花说不该说的了,可是任繁花只是皇后的卒子,皇后娘娘不许任繁花说的话任繁花半个字也不会说的。”反过来就是,都是皇后要说的,任繁花不负责任。“另外,小姐的确说的有让人怀疑的地方,如果说偏信一方,今日的对质,陛下和娘娘的公正何在?”
“你!我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他又是什么?”
“所以说范小姐是想要娘娘偏信你了。”任繁花看范知更还想说一通大小姐脾气犯了的话,赶紧抢先截断了她的话头并且堵死她的嘴。这个女人本来可以没有嫌疑,但是她越说嫌疑越重,好没脑子。
不过也就是没脑子,她的处境更不清白了,毕竟河鲀鱼要查太明显了,只有没脑子的会那样做。任繁花有想过会不会是谁栽赃这个不大聪明的女人,可是她自己把任繁花的想法给摧毁掉了,到底是不是她就成了一个模糊的谜,因为她傻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无辜。
当事人都不能证明自己无辜,那么别人怎么救她呢?
“小姐,虽然可以理解你还年幼,但是你总比繁花大个一岁半岁吧?任人唯亲本就是君主大忌,亲戚攀附裙带更是忌讳之事,文武大员们都在此,小姐,请您三思而言。切莫害了无辜的人和自己,却笑死了真正的恶人。”
“多谢任四姑娘好言。”范知更冷冷的笑了起来,眼睛里带着一种恼羞成怒的愤恨,就像一只乱咬人的疯狗。“既然如此,任四姑娘如何证明自己与任清风并非亲戚关系,你是为了保护哥哥所以来劝我闭嘴的吧?”
“我记得我最初找出毒鱼真相的时候,杨侍郎杨大人、眉宰相眉大人都在,是也不是?”任繁花被范知更的傻给惹怒了,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跳出来插一脚了。她点了两个大员的名,很无礼,但是她说的是皇后面前发生的事实,两个大员都不能撒谎说没有。
“确有此事,不知道任四姑娘何意?”
“我当时怀疑的凶手可不就是我的表姐,眉大人的千金,眉沁玥眉姐姐?你说我保护哥哥而要你闭嘴,那我是为什么连表姐都怀疑呢?你怀疑我任繁花的人品,无所谓,我任繁花只是一介草民。但是皇后既然重用我,自然有皇后的公允!范知更!你是在质疑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