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后悔,来得及的。”蛇眸少年淡淡的开口。
可是任繁花不能后悔,并不是她不后悔,而是因为对方是他啊!那是事关他的一场前朝后廷的乱斗——也许只关乎他的官位,也许要关乎他的性命——而赢家永远只是皇室。他既然身份是一个官员,还是皇后提拔的,现在对上了皇后岂不是输定?任繁花首先要帮他摆脱和皇后对立的角度,然后再一起是抱皇后的大腿。
为什么一定是皇后,不是白痴就该知道皇后的地位稳当是最稳妥的主子,皇后权利甚至超过不怎么理政但是一理政就手段激烈的皇帝——任繁花又不是绝世的天才,有绝对的聪明能让皇后下台。虽然现在可能要和皇后对上,但是主流必须是抱皇后的大腿。任繁花不是去做宫妃的,宫斗里当个奴才就足够她出头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还能后悔个什么,直接苦着脸抱走书卷。
“她还真干啊?”任老爹的脸比任繁花更苦,女儿居然还真的翅膀硬了玩单飞,都不管爹同不同意已经接了。他本来还指望温逍不会中招,结果呢?谁知道温逍万般聪明,却还是中了任繁花的毒计。没得指望了之后,人家蛇眸小子还给了她机会放弃,却是她自己含泪拒绝放弃。
老爹是货真价实的想拍死逆女,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宫斗了,还搅合进去干嘛呢。
“不得不说你家四姑娘狠啊……”温逍是直着腰出去,驼着背回来。看来任繁花下药时间是缓一些,分量却是真的太猛了。不过坑死人的那个姑娘现在自己把自己埋了,温逍就是一肚子窝火也没处撒去——只能来回奔走大堂和茅厕——这是真的被坑惨了。
再说任繁花,一堆的文言文是看的泪如雨下。虽然说她识字,也看过老爹的书,可是那是为了解闷看的,囫囵即可;这堆是要细细品读的资料,看不通彻就死定了。而且,就算人家验的再仔细,写的总是不怎么滴。
任繁花可就倒了血霉了,资料看不透彻,又是自己接的事——要是办不到那不是扇自己耳光?可是她都已经当着帅哥的面接下了事情,却没有能力办成。帅哥面前丢脸,是绝对不可以的!任繁花已经看中这位了!
可是看不懂又偏偏是事实……
那验状上边写着:验无伤。任繁花就不明白是没有任何伤口,还是没有致命伤口?不懂,就放到一边。然后验出来的中毒症状也是她看不懂的,除了知道那些都是描述中毒外,没有看懂的地方了,放到了一边。然后就是相关人回答的记录,还是不懂,放一边。最后这个不懂那个不懂,居然看懂的只有极少的一点点。
几乎是原样搬回到顶头上司手中,任繁花硬着头皮:“这个……那啥……我不懂来着……”
“哪看不懂了?”少年很温和的一问,却是让任繁花瞬间脸红。他的声音温柔磁性,绝对是任繁花的意中人类型,但是任繁花却是在他面前表现得无知了,于是她很伤怀。脸红着把一整摞全部拿了出来,小羞涩着指着了全部……
“全部,真的……”
“难道你是不识字?”少年一愣,蛇眸里划过惊讶。“你爹不是说,你是识字能读书的吗?”
“可是第一,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讲的详细程度到底是多少;第二,他们写的都太高深了,就不能用白话吗?”
“好主意,你要是搞的定这事你跟皇后娘娘说去。”他一笑,眼睛半弯成了月牙。但是他打破了任繁花的小想法——要先解决问题,再才能改善资料现况。
这不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吗?任繁花还是得先把东西看懂了。
“而且这是你自己接的嘛,你自己看着办。”
“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任繁花迅速拉住了他的袖子,努力撑大眼睛卖萌。可是不知道是太黑了还是眼睛不够水润靓丽,蛇眸少年侧过了头去不为所动。任繁花只能轻轻的摇他袖子,到最后变成重重的摇他袖子,见他还是不理自己……
任繁花一急,手里不受控制的发了狠劲,那使阴劲的一拉,结果摧枯拉朽一般,那个无辜的袖子被扯掉了。任繁花傻傻的拉着半截锦袖看了少年的脸一眼,迅速低下头去——很华美精致的衣服,愣是袖子就这样给她扯了下去。
“任繁花……”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但是那浓重的无奈是带着压迫性的。任繁花退了一步低下头去,脑袋一直要低到尘埃里去。虽然他听起来没有生气,但是不敢抬眼看他的表情,生怕抬起头看见他更加的愧疚。
“哎……我错了……”她的声音细如虫鸣。
“好吧,我跟你讲。”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生气,而且他好脾气的终于答应了给自己讲讲,任繁花差点感动的满眼泪。拉垮了他的袖子,他居然没有生气啊,“目前的风格是仔细做事,简洁记录,这上边说没有,就是无论什么都没有,如果有疑点会记的。验这个的仵作是女的,而且是最细心的一个。”
任繁花顿时茅塞顿开,原来如此,那就是说皇子妃死的真的是非常圆满,没有漏洞疑点。按照他的详解,皇子妃身上任何地方——甚至包括羞处女仵作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外伤。就排除毒镖毒针了,只是口服的毒药。
可是中毒以后是什么症状,任繁花和奢七谛都不懂。就这样陷入了僵局,皇子妃是毒死的,但是吃什么毒死不知道了。任繁花只能玩起了资料,如果说穿越货都有幸运外挂,就给自己来一个吧!
想到这里,任繁花干脆将资料抛了满天。
“你做什么呢繁花?”少年真的是不懂任繁花想干什么,只看着满天的资料雪花一般飞舞。只有少数飘飘忽忽的落到了任繁花脚边,而她还闭着眼睛捡。
蛇眸少年非常的、非常的不能理解她想做什么!
“碰运气,看我有没有运气外挂。”任繁花已经闭着眼睛拾起了一张,却是一张口供。是准皇子妃杨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袖,说准皇子妃服毒前半个时辰和三皇子的未婚妻——宰相长女眉沁玥——一同用过鱼羹。
“呐,她们吃的什么鱼?”
“我也不知道,眉府里倒是找出来三条剩的同种鱼,但是没人认识,是眉相在沿海的亲戚送来的礼物,据说非常鲜美。”
“河鲀!”任繁花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就想起来一个让人爱极恨极的鱼。河鲀的毒很厉害,潜伏期也刚刚好就是半小时到一小时,如果说皇子妃抗的久,那刚刚好就是半小时。可是丫鬟说,她小姐在房里偷偷服的毒,却是不知道有没有出现颜面潮红、感觉障碍、瘫痪之类的事情了。
准皇子妃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身边,而她的死相也只是中毒而死的面相。谁都不知道她生前有没有呼吸麻痹体温下降之类的情况。任繁花有机会了,但是没有突破口。
“你的意思,莫非是她是被鱼毒死的?”蛇眸少年微露讶异,显然是不知道有那种鱼了。任繁花顿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了,挺直了腰板三分,得瑟之情顿时跃然脸上。她叉着腰点了点头,其实这个动作挺二,但她浑然不觉。
“有毒的鱼,如果说给我看看样本我一定能定论。”任繁花回忆了一下,前世没有见过真正的河鲀,但是图片看过。“就是一种长的很奇怪的鱼,皮肤、血液和内脏是毒的,春天秋天最毒。现在是夏天,是毒性比较少的时候,换言之,比较好控制。”
“所以说你觉得她不是被毒药毒死,而是毒鱼?你想说,眉沁玥吃的是无毒的肉,但是她吃到了一点有毒的皮?”少年蛇样的眸子里闪过惊讶的神色,显然是他想到了任繁花想说的,然后发觉了这皇子妃之死不是误服,而是一场厉害至极的谋杀。“这么说的话,那眉沁玥如果不是无知少女,她就是个厉害的人呢。”
“眉沁玥的智商,不比任白雪。可是就是是误杀,这不是办案,是宫斗的吧?”任繁花抬眼,说实话她现在有点担忧。如果说是皇子妃误服的毒,那这就是无妄之灾了,某些人可以借题发挥,而那个罪魁祸首不能对付。
“是啊,牵扯到了大殿下,想不扯到皇宫都不行,但是偏偏是官场凶险,不是宫里边女人的小打小闹。”少年的眉头拧了起来,他陷入了沉思。但是在他陷入沉思之前,他很有主子范儿的向任繁花指了指满地的纸屑。任繁花只能哀叹:运气外挂不好用啊。
任繁花默默的捡纸片,顺便也是一张张的看过来,的确是被眉沁玥毒死的可能性大些。因为沿海地区来的怪鱼,任繁花只能想到河鲀。加上要推卸掉逼准皇子妃自杀的责任,必须是皇子妃是被眉沁玥毒死的。
任繁花已经开始考虑,如果不是河鲀的话就把鱼煮了里边放砒霜伪装成毒鱼。反正一定要把赃栽给眉沁玥,不能是自己扛黑锅……不对,任繁花连背黑锅的资格都没有,是要保住这个少年上司才对。说起来还不是自己上司,是老爹的上司。任繁花一张张的捡,一张张的重阅,重阅的过程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准的,心里就开始了打小鼓。
如果真的是眉沁玥,那是任白雪的表姐,宰相的大小姐,对付她要怎么对付?她母亲的娘家在祀月,祀月城祁家,那家的祁连可是在官场上比较得意的翰林,据说女帝还是公主的时候,差点成为过驸马。
女帝?任繁花心中一个咯噔,自己穿越过来后从没听说过官场上情况如何,更没听说过当今皇帝的前任。可是自己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简直就是本来就在脑袋里的。惊疑归惊疑,任繁花还是只能先理清了各种口供证据,心中的惊疑让她呆立在了原处。
自己怎么知道没有听过的官场,自己怎么知道在这个皇帝之前是个女皇帝,自己怎么会连先皇还是公主时的事情都知道?虽然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了,但常理推断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才对。可是如果是这样,自己,为什么什么也不记得。
“任繁花?”少年叫了繁花一声,结果对方傻傻的愣在原处没有回应,就像是石雕一样,除了她的眼睛还能眨一眨。于是少年只能思考起了她在想什么。因为一个眉沁玥有必要为难至此吗?她又好像并不畏惧皇后呢。
“啊?有什么事吗?”任繁花紧急回魂,露出一脸的不解迷茫。少年一愣,他没有过遇到任繁花犯二病的经验。任繁花和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一起愣,两个都傻僵在了原地,简直就是两个人达成的共识是:一起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