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苏家的香用医术在这两个月来可谓是得到了很大的进步,从清虚观的灭门事件到峨眉派的暗杀事件,许多人都在她调制的香药之下活过来了。
不过,遇到了刁天娇这样的情况,她却有些没辙。
就只是被刀尖刺到了胃部左侧而已,为何会在用了适合的香药之后没有丝毫反应?
“小墨,刁寨主的伤……”
“有些棘手,”苏小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沉思了一会儿,“傻子,你说会不会有一种人的心脏根本就不在胸口?”
房文风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叫……心脏不在胸口?”
苏小墨指着刁天娇受伤的位置,说道:“就是说,心脏在这个位置。”
房文风惊讶地微张着嘴,半天没有答话。
“兴许是我多心了罢……”
她又搭上了刁天娇的脉,脉相实在怪异。浮在其表,极为不稳,尚有渐渐虚弱之势,这样的脉相,分明就是心脏受创后的表现。
床上的刁天娇发出了一声轻哼,微微睁开了眼。
“刁寨主……你,你醒啦?”
“你,你们……”
看着刁天娇有些虚弱的模样,房文风使劲拐了拐苏小墨的胳膊,示意她赶快道歉。苏小墨嘟了嘟嘴,才说道:“对不起啊刁寨主,我……那个,我误伤了你,这才……”
“没关系。”刁寨主笑了笑,“其实我倒是想你这误杀能真正杀死我就好了。”
房文风疑惑道:“这‘青霄白头珠’对于买主到底是有多么重要,能值得你为之付出性命?”
“是我为难你们在先,你们不但不计较还救我性命,看来不如就像那红衣姑娘说的,告诉你们也无妨。”
九娘和奚华安相视一笑,等着听刁天娇要说的真相。
刁天娇捂着伤口,费力地直起身来靠在床头,摇摇头道:“值得我为之付出性命,倒不是这‘青霄白头珠’,而是另有原因……”
芳洲城外有一座寨子,寨子里的人们虽然像山贼一样生活,却也称不上是真正的山贼。寨子里的人虽然也靠着抢劫为生,但多是劫贫济富,不欺负弱小。因此,有了好处自然也不会忘了邻里,与邻里相处的都还算友善。
刁天娇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寨子里,她听爹爹说逝去的娘亲叫珠水,所以爹爹索性将这寨子命名为“珠水寨”。
十岁以前的生活,可谓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刁天娇常背着个小鱼篓跟在寨子里的哥哥们后面偷偷跑到山下去摸鱼捉虾,徜徉于这片峡谷河水之上。那个时候正逢乱世,这个峡谷便成了那乱世之中的一脚桃源。
“六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刚过完十岁生日的刁天娇一只手拎着小鱼篓,一只手拿着渔叉,追着跑在她前面的男子跑下山去。
那男子叫阿六,是刁天娇的爹爹刁展认的第六个干儿子。阿六不管怎么跑都甩不掉她,埋怨道:“天娇,你别老跟着我跑出来,寨主说过了你不可以随便下山来的。”
十岁的刁天娇抿了抿嘴,天真地看着阿六,说道:“六哥,我是和你下山来捉鱼的,哪里就是随便下山的了?”
阿六无奈地说道:“既然你都下来了,我也不好再把你赶回去。但是,你得紧紧地跟着我,虽然说现在这个当口咱们珠水寨相对安全,但是也并非绝对安全,知道不?”
刁天娇烦躁地摆摆手,一步踏上了竹排,回头笑道:“就六哥你最啰嗦了,快上来,我们抓鱼去!”
芳洲护城河,河水清澈,历来是摸鱼捉虾的好去处。不一会儿,刁天娇的小鱼篓就装了满满一篓鱼虾。她满足地拍了拍篓肚子,乐呵道:“看来今天能饱饱地吃一顿烧鱼虾咯!”
阿六宠溺地想要去拍拍刁天娇的脑袋,谁知道手刚伸过去就被晃回来,再伸出去再被晃回来,这样来了一两次,惹得刁天娇不悦道:“六哥你到底在干啥啊?”
“等等,”阿六突然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咱们的竹排。”
“呀!”
刁天娇看了一眼河里,吓得往后坐了坐,指着那浮出水面的手臂道:“六哥……死……死人……”
珠水寨的大堂里,一只茶杯从刁展的手里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刁展瞪圆了眼睛,瞅着堂里那几个小姑娘,怒道:“你们太不像话了,小姐让你们养豹子,你们就真的养豹子?太不像话了!”
一姑娘道:“寨主,那些豹子伤不了人的。”
“胡闹!”刁展怒气腾腾地坐在椅子上,“这山林中的豹子怎么会不吃人?”
“不会的,这些豹子是小姐从五岁的时候就养的了……”她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另一个姑娘推了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打住,可是刁展却不让她打住。
“这丫头居然干了这么一件蠢事,”刁展一拍桌子,“说,继续说!”
“爹——”
这时候,刁天娇突然冲进了大堂,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朝刁展跑去。见女儿这么慌张,刁展的怒火多少也压下去了一点,接住跑过来的刁天娇,问道:“宝贝闺女,你这是怎么了?”
“阿爹,有人……有人死了!”
“啥?谁,谁死了?”
阿六扛着他们从河里救出来的那个人走进来,将那个人放到地上,说道:“这人没有死,只是被激流冲得晕过去了。”
刁展拉着刁天娇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个人的伤势,却无意中发现了此人的身份,本已经不准备搭救。却拗不过刁天娇的请求,只好将那个人救活了。
刁天娇照顾了他半个月,可谓是寸步不离,终于换得了那人的苏醒。
“你醒了?你叫什么?”
那人眨了眨眼,说道:“炎。”
“那我,便叫你炎哥哥,可好?”
炎温柔一笑,像一朵初绽的幽兰,飘进了年幼的刁天娇心里,清香沁人。
那时的刁天娇哪里晓得,她这一句“炎哥哥”,为珠水寨唤来了灭顶的灾难……
“就在一年之后的中秋夜,炎哥哥把我带出了寨子,说是要给我个惊喜,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便跟着他出去了。可是在林子里等了好久好久,都不见炎哥哥回来……”
刁天娇眉间隐着一层雾气,回忆起那个中秋夜,“我没有等到他,只好回到寨子去。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场杀戮,几十个蒙面人冲进寨子里……最后,阿爹被人一剑穿喉定在了墙上!”
苏小墨不禁为之一颤,问道:“那你们刁家只剩你一人了吗?”
刁天娇摇了摇头,说道:“还有那些我养的豹子和你们看到的那个胖男人,他是我阿爹的义子,我的大哥。”
九娘问道:“策划这一场杀戮的,就是炎么?”
刁天娇点了点头,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炎是拜火寨的人。芳洲军收了拜火寨,他就是从战场上拼死冲回来的拜火寨余党,看上了我们寨子,想要占为己有,重振拜火寨。”
她的眼中还闪着泪花,那些多年前的痛苦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之中回放,钻心的难过还真实的刺着心口,她笑了笑,道:“不过,那时的我很傻。他换了装出现在我的面前,假意收拾了那几个杀了我父兄的蒙面人,就说我愿意的话,就跟他走。”
房文风问道:“你……真的跟他走了?”
“这么些年来,他就是这样,”刁天娇环顾着屋子,“把我养在这个常人都难以找到的地方,无名无份。”她忽然笑了笑,“不过,没有关系,我在这里把珠水寨重新建起来了。”
奚华安道:“那刁寨主为何要用多年来精心训练的猎豹队来交换这‘青霄白头珠’呢?”
刁天娇道:“我只是想要换回我的自由。”她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炎说,只要我再帮他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还我自由。而这个任务,便是将奚庄主引到寨子里来,杀人夺物。”
凤夕山庄从来不曾与谁为敌,竟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奚华安不禁疑惑,问道:“不知刁寨主可否告知在下,真正的买主,到底是谁?”
刁天娇有些踌躇地揪着被子,似乎并不想将真相告诉他们,只是说道:“柜子后面有个机关,你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九娘讶异道:“刁寨主这是要放弃任务,送我们出寨子?”
“你们看样子也是讲道义之人,更何况……”刁天娇的脸突然红了,躲着九娘的眸子,“这不是奚庄主送予你的定情信物么?我,也没有抢的道理。”
“更何况,我不能走,这里的姐妹们还有我大哥,我都不想放弃。”
当天夜里,刁寨主的房间里发出了异样的声音,待胖男人追过去的时候,只见密道口早就被打开了。胖男人立刻派人去通知守住密道出口的人预备作战。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天娇,你怎么——”
刁天娇微微一笑,有些体力不支地跌入胖男人怀里,说道:“胖哥,你要庆幸我还活着。”
胖男人不知所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事儿,算了。”她摸了摸胸口的那颗鱼形挂坠,抿着嘴。
胖男人赶紧招呼着其他人来帮忙,护着刁天娇回到了现在的珠水寨。大堂里的红绸子和喜子贴纸都已经拆掉了,一切都和房文风没来时是一样的。
除了,她身上的那身嫁衣……
那身嫁衣在她十五岁那年就准备好了,可惜,炎一直没有给她穿的机会。不过,房文风的眉眼,竟有几分像炎,这样可不可以算是……
胖男人道:“天娇你还有伤,先好好休息吧!我去把他们追回来。”
刁天娇一把抓住了胖男人的手,笑道:“不用追了,你是追不到他们的。”
“不会是你——”胖男人甩开了刁天娇的手,“你怎么能这样呢!”
“咳咳,我想炎哥哥是不会怪我的。”
刁天娇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其实,有的人的心脏,真的没有长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峡谷里平静的河面上,有一只船顺着水流疾行,船只不大不小,刚刚够放下四人两马一虎。这条船,本来是刁天娇给自己准备的,她想要划着船去浪迹天涯。
不过,现在这个愿望只有靠他们来帮刁天娇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