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南疆最贵的宫主,衣食无忧。却在新婚三天之后,遭遇了灭门之灾,丈夫战死沙场,母后自缢,父皇被巫王毒死……一切的美好,都在一夜之间崩塌,而她也被作为战俘被关在这青泷山上数十年!
“祭司大人可知,我便是琉璃花。”
爻浪不禁一脸惊讶!
“既然祭司大人需要,那么花伊的血,便是开启通往南国仙宫之门的钥匙。”
镜子里花伊的脸上凄然一笑,手起刀落……
铃铛清响,转瞬间九娘已经掠至花伊的身边,夺下了快要割到花伊腕脉的匕首。
“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花伊怔怔地抬起头来,盯着九娘的额头看了半响,轻声问道:“你是苗人么?”
“呵呵,”九娘被她的眼神逗得轻笑一声,说道,“不是,我是从中原来的。”
“中原……”花伊的眼中泛起了笑意,“听说是个很美的地方呢!我一直都很想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叫“花伊”的女孩讲话没头没尾,毫无逻辑。南飞雪说是因为她身患痼疾从而影响了大脑,以致思维混乱。可即便如此,她又为何要寻自尽?
九娘弯下腰来,轻轻抚着花伊柔顺的长发,问道:“花伊姑娘,若是要开启通往南国仙宫之门,照你所说只需一滴血而已。告诉姐姐,为什么要自尽?”
闻言,花伊长长的睫羽耷拉下来,抖落了几滴晶莹。
“寂寞,思念,痛苦,绝望……有许多年了,”花伊的眸子里泛起朦胧,轻叹一声,“我好想他,好想他,呜呜……”
风撩起轻柔的纱幔,飘荡在半空中,低低的抽泣声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大祭司爻浪紧紧握着龙蛇权杖的手忽然有些松了,原本冷漠而狠戾的眼神竟因为这低低的抽泣柔软了许多,空的那只手轻轻缩回了袖子之中。不一会儿,取出了一枚雕琢精致的令牌,递到了南飞雪的手上。
“拿上这个,在日落之前出去,再不要回来了。”
南飞雪接过了那枚令牌,紧紧握住,坚硬的轮廓硌得手心竟有些微痛,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犹豫。然而不过刹那,以往的笑容又挂到了脸上,将另外半瓶解药递到了爻浪的手中。
“祭司大人,这剩下的解药若是和着雪山水饮下,不仅有解毒的功效。”
言罢,只见她对这花伊深深地鞠了个躬,便挥袖离去,消失在门外。
爻浪抬起了步子,缓缓靠近正和九娘交谈的花伊,花伊身上的公主服饰,腰间的熟悉纹路,无一不在唤起他对过往的回忆。然而回忆终归是回忆,只有拿到那件东西,才能真正地将南疆带回平静与安乐之中……
如果得不到那件东西,爻浪的目光突然移到了九娘的脸上,这一件是不是也可以?
“祭司大人,”花伊突然喊道,打断了爻浪的思绪,“你确定你拿到了那件东西,便能够将苗贼赶出南疆么?”
面对花伊的问话,爻浪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很想这样做,一直也是这样想的。他很想将巫王的脑袋拎在手里,跪在白王的坟前,以泄多年愤恨;他很想用白绫将爞姬送下地狱,以慰死去的白后;他曾在爱妻的坟前立誓,不杀仇敌绝不苟活……
见爻浪陷入了沉默,泪眼婆娑的花伊突然不哭了,破涕为笑道:“多年前一个神秘的女子将我送到了这里,让我看守着这片土地的至尊之宝。我知道那个宝贝对于南疆子民的重要性,千百年来除了真命天子,从没有人能够找得到。”
继而,花伊认真地看着爻浪,目光中溢着渴望和期待,说道:“如今祭司大人已经来到了青泷山,入了这伊人殿,让你进入南国仙宫便是神谕所示。我花伊,早已不是公主之声,却希望能够代表白族的子民谢谢你,如果……”
闻言,爻浪立时俯首行礼,坚定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会让南疆的白族子民过上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花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手掌心覆上了九娘的手背,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九娘突然犹豫了,她自己也不晓得,该告诉花伊自己的哪一个名字,索性笑道:“花伊,你叫我阿雪就好。”
“阿雪……真好听……”
也许就是在九娘恍惚的这一瞬间,匕首又回到了花伊的手里,不过眨眼间,胸口处已染满了鲜血,死亡来得这么措手不及。
“花伊,不是说了,不用死的吗?”
“可是……我……好想他……”花伊颤抖的唇上,血色在一点点消失,瘦小的她窝在九娘的怀里,瑟瑟发抖,“接一碗我的血……倒进……那边的那个……琉璃灯盏之中……南国仙宫的……大门……就会打开……”又有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里溢出,映着她凄凉的笑,“我的……使命……终……终于……”
话未说完,气息已断。
九娘的脸颊上几丝冰凉,她轻轻地合上了花伊微微张开的唇,擦干净了她唇边的鲜血,心中思绪纷然。在她手上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从来对于生死都是看得比任何苦痛都要淡,此时看着花伊在她面前倒下,却是经不住心中瑟瑟发颤。
“就算你救了她一时,她还是会离开的。”
“我知道,她已经服了毒,”九娘心知肚明,只是不想点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就这样死去,真的好可惜!”
爻浪冷言道:“原来杀人如麻的鬼宫宫主,竟也会可怜一个该死之人。”
“该死之人?”九娘眉头微皱,不可置信地看着大祭司爻浪,“你说她是一个该死之人,难道她不是你们白族的公主吗?难道她被关在这里孤独寂寞的许多年,真的博不得你的同情?”
“嗤……同情……”
爻浪只这样冷哼一声,便再不说话,从一旁的桌子上麻利地取来一只小碗,接了满满一碗花伊的血,丝毫不在乎九娘对他的阻止。
九娘厉喝道:“爻浪,你真的非得到那个东西不可?”
爻浪笑道:“得不到也可以,‘美人目’或可有相同功效。”
此话一出,九娘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换做她哑口无言了。
“火蝶九娘,你为什么不希望她死?”
“因为我觉得,她有点像以前的我,可以为了爱一个人忍受这许多年的思念之苦,也可以为了爱一个人而毅然赴死。”九娘的眼神有些闪烁,不知是因为这七彩的光晕,还是泛起了泪花,“这流血而亡,于她竟是解脱,若是我却是舍不得离开这红尘俗世的。”
爻浪说道:“你不希望她死,又你自己的理由,而我觉得她该死,亦有我自己的理由。”
九娘好奇道:“那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当年白苗一役,白人死伤无数,多半都是内奸所致,而这内奸便是当今的巫王王后爞姬。这爞姬,正是花伊的表姐,也是因为有了花伊的帮助,巫王的大军才进得南疆境内!”
爻浪一向浑厚而果敢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像是一朵轻柔的花瓣突然落到了平静的湖面上,虽然难寻其踪,却也可见那缓缓散开的波浪。
“我的妻子,就是因为花伊的一句话,替我上了战场。”
九娘一惊,下意识地探问道:“什么话?”
“花伊的血已经倒入了这琉璃灯盏之中,”爻浪避开了那个话题,也许是不想再去回想那段令人心碎的往事,“我们把花伊的遗体放到那个琉璃棺材之中罢。”
顺着爻浪所指望去,确实有一只琉璃棺材,目测大小宽窄刚刚好,九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花伊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帮她善后的人而来。
缓缓合上了琉璃棺材的盖子,用浅蓝色纱幔盖住,仿佛是盖住了花伊美丽却又凄苦的一生,将她生生地推入了无尽的漆黑之中。
九娘的心不禁抽搐了一下,从来没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死去,会这样牵动她的情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奇怪。
铺着纱幔的大理石地面突然剧烈抖动,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之间消失了,只觉得像是踩空了一般,二人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华安,若是现在能有一份南疆的地图,比什么都来得好!”
房文风一巴掌拍上了奚华安的肩膀,汗流浃背的模样十分邋遢,哪里还有往日贵公子的形象。
“那个和九娘在一起的苗族女人不是说了吗?他们骑着那白色大鸟,一定要往南边青泷山而去,我们只要朝着南边走,自然能找到九娘和那个什么大祭司的。”
奚华安倒是显得十分淡然,这一路上也是游山玩水一般饶是优哉游哉,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急切之情。
房文风觉得奇怪了,打趣他道:“华安,你要再不急着点,小心雪姑娘被那个老男人给抢去了,到时候看你和谁拜堂成亲!”
啪!
奚华安抽出了别在房文风腰间的折扇,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笑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苏姑娘愿不愿意和你拜堂成亲罢。”
“这个……”房文风不禁哑了口,使劲地揉着脑袋,文不对题地佯骂道,“我说华安,你的力道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鸟儿飞过,在树枝上停留了片刻,抖落下来几片树叶,在奚华安的眼前飘过。
一声鸽叫,原是白大人振翅而来,嘴里衔着一支细长的小竹筒,稳稳落在了奚华安的手臂上。
取下塞子,展信而阅,他眉间浮上一丝喜悦。
马蹄哒哒,踏过低洼的水塘,溅起一片水花。
身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策马而来,腰间一壶酒,背上背着一把三弦琴,若不是这男装打扮,倒是俊俏得快让你难辨雄雌。只见他扬鞭催马,灿笑生花,壶盖一拧便大口喝酒,好不畅快。
若是在中原,这样意气潇洒的江湖俊男早已是名扬万里受千百万的少女们追捧;不过可惜的是,他是在南疆的一个偏远小山上隐居,已经近十年没再出过山,若不是见到了那只白白胖胖的信鸽,也断不肯就此出山的!
奚华安看着他策马而来,脸上难掩笑意,拱手作揖道:“奚某有失礼数,还望前辈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