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铜镜里瞥见了偷笑的侍女,听她说道:“今天林公子还在往回赶的路上呢,哪里有这么快就来了!”
我顺利地通过了“红颜煞”的选拔测试,成为了鬼宫骨干杀手的一员。越过大漠荒原抵达中原之后,一日又一日的执行任务令我觉得很乏味。
回到中原快半年了,路过忻州无数次却都不得入。终于接到了晚十妹下达的指令,我要前往忻州执行任务。由于我习武较晚,武功底子差,晚十妹又派了日月星三姐妹相随。
我有些失落地笑了笑,心中的纠结又岂是能说得出口的?若是没有林炫的出现,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吧……
及笄之礼很快就结束了,我在众人的目光下被送到了台子上。台子周围放着各色的玫瑰花,玫瑰是我的标志。
女子的一生,当如玫瑰般绚烂,才能安然地任其凋蔽。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我看到了林炫骑着快马朝我奔来,英俊的轮廓映在阳光下。
“阿炫,你终于来了。”
我开心得笑起来,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我快要按耐不住性子冲下去……
忽有一支冷箭从暗处飞出,刺进了马臀,我眼睁睁地看着林炫从马背上跌下,被一箭穿心!
院子里的高墙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些弓箭手,上千支利箭朝着园子里的人射下来……
我只觉得后背一凉,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小山洞里,火堆旁坐着一个貌美的西域姑娘。
“你是谁?”我尝试着坐起来,可是后背却痛不可耐。
“别乱动,你后背的伤口有点深。”那西域姑娘拨弄了一下火堆,“我没有名字,救你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我疑惑道:“奉谁的命?”
“奉神的命。”西域姑娘说得很自然,尽管内容是如此的荒唐,语调却能让你不得不相信。不管怎样,我那时已无路可走,除了跟着西域姑娘到了鬼宫总舵,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本想着到了忻州城便支开她们三姐妹,偷偷回家去看看,却不想还没有忻州城便已经赶上任务交代要救助的人。
那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听说叫夭丰,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武学世家的夭家人。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出手救下了这落入狼口的夭家儿女。
这小白脸很不听话,老要问我宫主的去向,一个想法在我心里装了好几天了,这天都到了祁阳关城下,他还是问个不停,我终究还是问了出去。
“夭丰,你老是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九娘了?”
“我……别,别胡说……”
他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我自称为“姐姐”这件事情。我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脸,映在夕阳之下的轮廓突然很像一个人!
我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心中很不是滋味,诧异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眼中,引起了他的怀疑,听他问道:“媚儿姑娘,你怎么了?”
“啪!”
一扬手正好打在了他的额头上,听着声音很响亮,其实一点都不疼,我留他傻傻地呆在原地,领着其他人朝祁阳关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盯着他看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全都涌上了心头,一个激动下竟不小心打了夭丰那小白脸一巴掌。
只是,这真的激动,还是因为……
“喂,你们是什么人?”
祁阳关下的守关人远远就看到了我们,手中拿着枪戟指向我们。
我平日里最恨这些动刀动枪的人了,免不了都是些糙汉子令人实在生厌,一点也不文雅,遂跳下马去,边走边理了理头发,不管怎样,那守关人到底都是男人。
“这位官大哥,能否通融通融,我弟媳妇在回乡途中患了重病,只能暂时在这祁阳城找个郎中给看看。”
那守关人见我很好说话,也便点了点头,然而手中的兵器却是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嘟起了嘴不解道:“官大哥既然愿意,怎么还……”
“你们要这么就过去了……”那守关人突然露出很令人恶心的笑容,我猜他是要钱,正要把钱袋解下来,谁料竟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你留下来我陪我,我就让他们过去。”
这样无理而又龌龊的条件,也自然只有这种臭男人才会有,我清咳两声,示意小白脸他们赶紧走。夭陌陌有些不舍地拉了拉我的手,我温柔地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陌陌乖,纤姐姐去办点事儿,很快就会来找你们。”
闻言,夭陌陌从兜里捞出了一个小口哨,递到了我的手里,神秘地笑了笑,忽然凑到了我的耳边说道:“纤姐姐,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在那边那个茶馆那里等你。”
我抬眼望去,竟真的有一个茶馆,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夭陌陌已经追上了夭丰,刹那间湮没在人群之中。我感觉腰间一阵温热,原是刚才那个好色的守关人把他咸猪手放了上来,我正要嫌弃地拿开,却不想看到了一只熟悉的白玉镯子……
夭陌陌说到的那家茶馆,确实有几壶值得一喝的茶品。我与那要留我一晚的人在此点了茶,小轩窗明月夜,好不惬意。
“晚十妹真有意思,竟然扮个那么恶心的臭男人,真是不害臊。”我轻轻点了点对面女子的鼻子,笑道:“你是怎么从少林寺逃回来了,乌娜莎呢?”
艾晚抿了口茶,眉间闪过一丝愁色,说道:“还能怎么逃出来,自然是碎了铁链子扮作这样恶心的臭男人逃出来咯!戒备再森严的少林寺,住的也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我和娜莎挑着几大只粪桶,他们要是不放我们出来,岂不是要被臭死?”
“哈哈哈,”我实在是憋不住笑,“那么娜莎呢?没和你一起来?”
艾晚沉沉地叹了一气,显得有些失落,说道:“娜莎她,再不能杀人了,我怕宫主追究起来麻烦,就让她提前回总舵了。现在应该出关了吧!”
“再不能杀人了?”
我疑惑地摇了摇脑袋,有些想不明白。
“是,她再不能杀人了,”艾晚端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看起来仿佛那茶杯有千斤重一般,“因为她动了情。”
“动了情?呵!”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可笑的理由,晚十妹分明是想找个理由让乌娜莎和他的小情郎一起避开危险,可是乌娜莎是“红颜煞”的骨干力量,若是她走了,完成整个计划的力量会被削弱不少,“十妹,你可想好了,她要是走了,我们就得再找来一个实力相当的人顶替。更何况……”
“何况什么?”艾晚显得漫步经心。
“什么叫动了情就不能杀人?我也动过情,我也有喜欢的人……”
“媚儿你不一样!”
“我怎么就不一样了?”
“因为你的情已经死了……”
“……”
我清晰地察觉到脸上滑下了一缕冰凉,却火辣辣地刺得肌肤生疼。
“情死了,就无情可动了么?”
“驾,驾!”
玄夜揽着我的腰,一鞭子打在了胯下的马儿屁股上,那马儿嘶鸣一声便冲了出去,将灵山少林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我窝在他的怀里,贪恋着那种独属于他的味道,他的温度,就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微微抬起头来,我笑问道:“阿夜,等你娶我的时候,头发可长得长了?”
阿夜突然变了脸,恼怒地看着我,说道:“要等我头发长长了再娶你,那岂不是要等我们都成老头老太了!”
我不满地瞅着他的眼睛,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不准备蓄发了么?”
“这个……”阿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光光的脑袋,比较纠结,“我的头发,八成是这辈子都不会长了!”
这辈子……都不长了?
我察觉到了一丝丝恶意,总觉得这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思索了半响,复又立起身子来拍了拍他的光头,傻傻地笑了笑。
“你笑啥?”阿夜疑惑地看着我。
“我觉得吧……只要以后咱们的孩子不是秃头就好——”
脸上一阵酸,我推开了阿夜捏着我脸颊的手,佯怒道:“真讨厌,你干嘛这么喜欢掐我?我本来就胖,被你掐多了就更胖了。”
才抵达灵山的时候,我啥也不知道就往那山上跑,完全不知道若是不和那“绮红露”就会被山上的野兽吃掉。虽然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但却真的差点被一只硕大无比的野猪吞到肚子里。
幸而砍柴路过的阿夜将我救起,给我喝了“绮红露”。当时阿夜把“绮红露”装到了酒葫芦,我还以为这是个爱喝酒的野和尚,差点和他打了起来。就这样,我被一个看起来只比我大那么一点点的阿夜救下了猪口。
他问我为什么要到山上来,我谎称说和商队来的,可是商队几个大爷觉得带着我是个累赘就把我扔在了灵山下,听说山上的少林寺有位一灯大师,专为迷途之人点燃明灯,便索性上山而来。
当时我还为自己找的理由洋洋得意,现在想来才觉得实在是可笑至极。哪里会有我这么大的未嫁姑娘跟着商队远赴中原还被扔在这里,从来没有西域的商队会经过灵山,因为关外之人根本进不了琼州。至于为什么,我也还么有搞清楚……
进了少林寺,我才发现原来少林并非真的只有男人,少林寺旁边有一个小木屋,几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就住在那里面,听阿夜说是一灯大师雇来为他们裁剪衣裳的。我去过一次,那个木屋里有一个大婶总是蒙着面纱,听其他的妇人说这位大婶曾经有一段难以言喻的辛酸过往,也不便多问,我猜测大概和一灯大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