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奕灵家出来已是傍晚，天空和心情一样暗沉沉的。
心情不好，有人喜欢唱K，有人喜欢骂人，有人喜欢花钱。
心情不好，杨妮喜欢吃甜品。
甜甜的滋味好像可以驱赶负面情绪似的，这招在她这里非常好用。
抹茶冰淇林、巧克力舒芙蕾、布朗尼、蓝莓芝士蛋糕、都是她的疗伤佳品，每个甜品针对不同的负面情绪，杨妮承认骨子里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小资女，什么事都要讲格调。
当然，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负面情绪，她身上那几根逆鳞只对诸尚杰刺棱着，像上次离家出走，诸尚杰每天外卖去的甜品就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从林奕灵家出来，诸尚杰直接把车开到了哈根达斯，他的人他太清楚了，从肉体到灵魂他摸得门儿清，只要不是跟他置气，他都会哄。
“进去吃，还是买了带回去吃？”他停好车，抬手拍拍她的头。
“买了带回去吃，不对，买了在车上吃，不想回家。”
哈根达斯店里。
诸尚杰也很懊恼——
在林奕灵家杨妮就一直给他使眼色，让他插手这件事。可是他特纠结，真心的不想管，可是杨妮的表情又让他不忍不管，心里盘算了一路也没什么好点子，拿面子砸，四爷的面子来砸这事儿都不够跌份的！拿钱砸，那是暴发户干的！
只能怪这丫头遇人不淑，交的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朋友，又贼他妈重感情，弄得自己苦大仇深的。
车上。
杨妮觉得自己真挺没用的，刚才在林奕灵家，后来还是林奕灵反过来安慰杨妮，说她找个人倒倒苦水心里好受多了，让杨妮别往心里去，自己当初签字时就想过今天的结果，只是孕妇情绪脆弱想发泄而已，别为她担心。
给猪猪发了无数封眼电波，猪猪也没给个准信，他到底是能帮还是不能帮？
片刻后，诸尚杰钻进车里，除了带回冰淇林还带回了冷空气。
“给——”
杨妮指尖刚刚碰触到冰淇林桶即刻就缩了回去，拽着衣袖垫着重新去接，冰淇林桶上有一层白色的霜，渗着寒气，手指一碰就被黏住了。
“你够可以的，身体怕冷，嘴不怕！”
看杨妮拉着衣袖笨手笨脚的样子，诸尚杰摇摇头，伸手去帮她打开盖子，撕掉塑料膜。
“这样才够刺激，才能把体内的怒火给灭喽！”
“别给自己嘴馋找借口，现在上哪儿？”诸尚杰暗自感慨，自己这司机当的多尽职尽责，搁在以前打死都猜不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屁颠屁颠的乐得被人使唤、差遣。
“我不想回家，没灵感！我们去江边吧——”
杨妮咬着冰淇林勺子，一块冰冰凉的抹茶裹着奶香的固体来回在她嘴里倒腾着，在口腔里慢慢融化滑进五脏六腑，香香甜甜的奶味带着绿茶的芬芳在身体里绽放。
“夏天的时候，我和010经常一起在江边玩，那时候江边会有很多露天的Café。”
“你说温江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啊，孩子也有010的基因，凭什么抚养权归他啊？”
“……”
杨妮每吃一口就叨叨一句，不知是她在发泄心里的不满还是故意说给某人听，反正诸尚杰是至始至终没有接话。
冬日的江边，凄凉——
傍晚的江边，更凄凉——
廖无人烟，灰蒙蒙的一片，浑浊的江水翻涌着浪花。
游轮，渔船都没了踪影，只有几艘渡轮鸣着汽笛缓慢的在江面上飘动着。
江边风很大，一下车，杨妮就被灌进一口风，躲都躲不掉，生生的吞进了肺叶里，半天都没喘过气来。
狂怒的江风吹的头发漫天飞舞，吹的挡遮住了半张脸。
冰淇林再加上江风，这下真的是冷透了。
诸尚杰裹了裹衣服站在杨妮身后，她的脸，鼻头，小手都冻红了，也不知在这儿看啥？
“泥娃娃，上车去吧？别冻生病了。”他小声劝着。
杨妮似是没听见，一动不动。
突然，她转过身，一把抱住他，两只手在他身后相扣紧紧箍住他，脸钻啊钻的钻进了他的大衣里。
隔着薄薄的衬衫明显感到一阵凉意，她的脸好冰，他刚想挣脱打算他来抱着她，胸口却传来异样的感觉，是温热的，湿湿的，很快又凉掉的感觉。
杨妮哭了，默默的流着眼泪。
“宝贝，你哭啥呀？”他怔住了，忘记了挣脱双手搂住她，呆呆的被杨妮箍着。
“我没有哭，我只是有些难过！”
还好，声音便没有哽咽，他担着的心放下了。
“啊？冰淇林这次不管用，要不再买点蛋糕吃。”
“我第一次当干妈，却——连宝宝的面都见不到，冤不冤啊——”
杨妮松开了手，扶着他的腰抬头仰视他，她的眼泪已经在诸尚杰衬衫上抹干净了，红着双大眼睛瞅着他。
诸尚杰对林奕灵的事情一直没有跟杨妮表态，不是他不想帮忙，是还没有想到合适的方式。
这事儿实在有点恶心！两人白纸黑字写好合同的，从头到尾就是桩买卖，孩子有人家男方的基因，是人家出钱雇你姐们儿来生孩子的，人家要孩子当然没错！
说难听点，林奕灵和出来卖的没什么区别，都是在交易，只不过别人是零售，她是一次性批发，可又不能直接跟杨妮说你姐们既然卖了就别嫌自己叫价便宜。
偏偏他妈的林奕灵是杨妮的朋友，杨妮又特别看重她这个朋友，自己又看重妮子，所以事儿就搅和了，其实这一路他就在琢磨，怎么插手才能不丢人的把这事给抹平了。
杨妮望着他却没等到他的回复，以为他还在为林奕灵私藏摇头丸的事有什么想法。
“上次的事她是有错，我不偏袒她，可是剥夺她的孩子还是太残忍了，你说呢？”
“上车聊吧，瞧你冻得！”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和鼻头，诸尚杰实在不忍。
“不，冷风吹一吹脑子更清楚！”
“那，你想怎样？”
诸尚杰心里腾起一丝不悦，她是用挨冻来要挟他吗？曾经为了这个林奕灵她就使过美人计，低眉顺眼的服侍自己；现在又使苦肉计！谁他妈才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如果自己铁定不管这件事儿的话，她准备冻死在这儿吗？这丫头骨子里真他妈的倔！
“我们收留她吧。”杨妮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我没打算纳小，再说我对她也不感兴趣！”诸尚杰胸闷，负气的说。
杨妮一拳擂在他的臂膀上，嗔怒道：“胡说什么呢？”
他一把攥紧她冻得像冰棍似的小手，拦腰将她抱起，隐忍着怒意说：“你再胡闹，我把你扔江里去。”
“你放我下来，大白天的，都是人！”杨妮挣扎着要下来。
“你和她说，在孩子出生之前想办法到锦州来，只要人到了锦州就没人能动她的孩子！我只能做到这份儿上，这事儿你姐们不占理！现在，可以回车上了吗？”
他近似怒吼的声音夹在阵阵的阴风中，竟然听不出寒意，甚至还暖暖的带着一丝宠溺，一丝无奈和一丝妥协。
杨妮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脸贴上他的耳朵悄悄说了声：“谢谢老公！”
诸尚杰失神了，身体抖了下，不对，是心脏抖了下，差点把杨妮掉地上。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
“除了谢谢呢？后面那个？”诸尚杰紧盯着她的唇，他坚信不是自己幻听，那俩字就是从这小嘴蹦出来的。
“没了，就说了谢谢！”杨妮扭头去看江边，脸本就被冻红了，再红点怕什么。
诸尚杰抱她上了车，发动着车子，暖风开到最大对着她吹，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衣服里暖着。
杨妮的手被夹在他的腋下，隔着丝质柔滑的衬衫感受着他的体温，麻木的指尖慢慢找回了感觉，一阵暖流像过电般通过指尖席卷全身。
“阿嚏——”
“得，奸计得逞了，心情好了吧？”
诸尚杰抽了张纸巾帮她清理喷嚏留下的痕迹。
“嗯，好点！”
被温暖后恢复灵活性的手指在他腋下做着小动作。
“胆儿忒大，敢要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诸尚杰的手也覆上了她的身体，杨妮比他怕痒，还没挠自己就已经扭成了一团，笑的气不够用。
“说，刚刚，叫我什么？”
“老，老，老——公！别，挠挠，挠，了痒——”
他大力的将她扯向怀里，紧紧抱住，呵气在她耳畔：“乖，再叫一声！”
“老公——”她将唇凑在他的耳边，嗲嗲的喊了声。
他凌乱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为什么他有飘飘然的感觉，就像喝高了，整个人轻飘飘的，找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