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语嫣冷冷一笑,道,“自古以来,不乏有皇室中人谋权篡位者。这皇位是由先皇传下,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夺,就是篡位。而篡位,依照天穆的律法,就是死罪。即便是王爷也好,皇子也罢,都是一样的。而且燕王此人的野心很大,区区封赏根本就满足不了他。他本身就是个很好地例子,丰州那块地方都容不下他,别的就可以吗?你让他一次,他会以为你是在怕他,长此下去,定会更加助长他的气焰。到时候,恐怕除了皇位,没有别的可以满足他了。所以,招安这个主意,排除个别人的胆小怕事,绝对是有人搅局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战?”慕容铮目光亮了亮,为凌语嫣与他意见一致。
“战。”一个字,凌语嫣说得坚定无比,“不仅要战,而且主帅,还要选一个有气度有分量的。最好,也是皇室的人。”
慕容铮的目光沉了沉,看了凌语嫣一眼,沉思片刻,低声道,“皇室中人,除了福王,便只剩下五弟了。而福王除了年事已高,对朝政更是从来都不过问,推他出去怕是不合适。如此,就只有静安王可以了。只是他……不过你的想法,倒是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哦,是谁?”既然能提出这个主意,应该不属于任何一派吧,凌语嫣来了几分兴致。
“林敬之。”慕容铮一笑,看着凌语嫣的目光有些挪揄。
这个林敬之,当初还是由凌语嫣举荐。可这两个人好似八字不合,总是不对盘。
果然,凌语嫣一听与她不谋而合的人是林敬之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忽而心思一动,抬头看着慕容铮笑道,“皇上不觉得真正能为你所用的谋士太少了些吗?如今朝中的文武官员,大多都是高官或者亲贵举荐来的,各归各派,考虑问题的时候便会顾忌许多。若是皇上自己的人,不就会少了许多顾忌?”
“这个问题朕不是没想过,也暗自在培养一些人。可朝中那些大臣,哪容得朕掌权,明里暗里地阻挠。”想到此,慕容铮脸色又沉了几分,眼中愤恨尽露。一回头看到凌语嫣面上明艳的笑容,心头一亮,“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凌语嫣凌唇一勾,目光闪亮,“恩科。”
“恩科?”慕容铮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由朕来开设考试,在全国选拔人才,入朝为官?”
凌语嫣笑着点头。慕容铮本就睿智,绝对是一点就通的那种。“天穆自建国以来,对于为官人才实行的便是举荐制,但这并不代表在天穆之前,或者别的国家就没有实行过恩科。每个朝代所用的选举人才的方式,都有自己的考量。天穆现在的状况,正好合适。”
慕容铮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凌语嫣也知道,此时开设恩科的阻力一定非常大,慕容铮的确需要好好考量。所以,见慕容铮沉思,凌语嫣也不去打扰他。慕容铮一个人想着,边想边走,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门口。凌语嫣笑着目送,也不打算阻拦,就那么看着。
走到门边的慕容铮,在跨出脚的时候突然回头,一改沉思中的严肃,目光有些复杂,“你刚才的意思,西北那边,是让五弟去了?”
“啊?”慕容铮的蓦然回首让凌语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西北战事的事情,不由莞尔,目光坦然,“静安王文武双全,我在朔州的时候就见识过。让他去做主帅,再适合不过了。”
“朕明白了!”
正如凌语嫣所料想的那般,没过几天,皇后就派了人来为永福宫添置春季的新物。同时,守在永福宫外的禁军侍卫也全部解除。虽然贵妃的封号还没有赐还,但大家都知道,仅仅只关了一个月的凌语嫣,即将重新站在众人面前。在一众人讶异不解的同时,当日御花园“偷情”的真相也被关在牢中一个月的静安王打破真相首次对众公布。
原来,那日凌贵妃因为宴会上喝了酒,又受了惊吓引发了宿疾,在苏玄去请太医的空挡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一下,却不慎滑落入水,这是玲珑前去证实的。至于后来为什么会晕倒在静安王的怀中,那便是遭到了歹人袭击。而静安王会出现在河边,自然也是追随着黑衣人过来,到了河边就莫名其妙地晕倒了。至于晕倒的缘由,新任太医院院首顾旬邑很是时机的拿出了几朵乳白色的小花。
一场“偷情”事件,到头来原只是一场误会。至于是什么刺客竟然这么大胆,追查的任务就交给了禁卫军统领冥河大人。连皇上都敢当众刺杀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至于从含章殿搜出来的舞衣,冥河大人也很快找出了证据是有人栽赃嫁祸。如此,静安王就无罪释放了。静安王的无罪释放,也就意味着凌语嫣的戴罪之身也要结束了。这在后宫,不得不算是一件大事。
禁足被取消后,凌语嫣只是去福寿宫请了个安,便继续窝在永福宫不出门。皇后几次上门想请她出来帮忙,都好巧不巧地遇到顾太医在皱眉为她诊治宿疾。后宫很快又刮过了一阵留言。贵妃娘娘有病,看那程度,病得恐怕还不轻。这让刚刚提起心来的众妃嫔,又带着疑惑和兴奋稍稍安了心。
祭祀依旧和去年一样,福寿宫,凌语嫣安安稳稳坐在皇后下首,几乎不说什么话。用完早膳,便随着众人一起前往奉先殿祭祖。奉先殿还是老样子,只是不知那隐在佛像后面的密道是否已经被填上。还有,关于那密道的开启方法,在凌语嫣的心中总是有一个疙瘩。看来,找机会要好好的查一查。
“娘娘,明儿的浴佛节,您真的不去了吗?”玲珑放下参茶,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凌语嫣瞧了她一眼,笑道,“你现在似乎很怕我!我又不能吃了你,你怕我做什么。对了,我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
“嗵!”
凌语嫣话音未落,玲珑就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击在冰凉的地板上,响声阵阵。“奴婢该死!奴婢一直没搞清楚状况,没有及早说出实情,还娘娘受了委屈,直至前日皇上传奴婢去问话,奴婢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陷娘娘于不义,奴婢万死难辞其咎,请娘娘责罚!”
静。偌大的惜鸾殿,除了两人之间清淡的呼吸,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压抑的安静,无声漫延,玲珑却始终低着头,肩膀颤抖。似是在哭,又似是极害怕。
“你抬起头来。”良久,凌语嫣淡淡出声,打破沉寂。
低着头的玲珑愣了一下,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异色。抬头,苍白的小脸上尽是惊惶。
凌语嫣细细看着她,像是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半晌,叹息一声,“跟着我这么久,还不了解我的脾气吗?我若是真的要怪你,早在当时就可以,为什么还非要等到今天。你起来吧,皇后娘娘送来了几套礼服,你去挑拣挑拣,本宫明日要随队伍出去。”
“这么说,娘娘明日会去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看着眼眸瞬间转亮,欢快离去的玲珑,凌语嫣的眼神,却暗了几分。
短短的一年之间,在看光明大街的繁华盛景,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去年的今日,自己是那般风光无限,什么都不看在眼里。而如今,出宫的一番经历,竟然让她的心平添装了那么多的东西。而且,物是人非。凌语嫣坐在朴素又不失华丽高贵的马车上,看着围观的百姓,突然就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感觉,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
一人骑着马慢慢靠近凌语嫣的马车,四周轻纱层叠,只能看到里面一个模糊的身影,而里面,却可以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娘娘,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凌语嫣也不看外面的人,神色平静。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又沉声道,“皇上说,叫您小心。”
凌语嫣无声一笑,“本宫知道了。告诉皇上,也请他,以安危为上。另外,去把静安王叫过来,让他来护着这边。”
“是。”对于凌语嫣的要求,帘子外的人竟然没有一分迟疑,驾着马便走了。
“娘娘,您到底要做什么?这礼服是您的,怎么可以穿在奴婢身上呢?”原本该是凌语嫣坐着的地方,此时端端正正坐着的却是一身贵妃华服的玲珑。但见玲珑满面惊恐和胆怯,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凌语嫣一身丫鬟服饰,守在玲珑旁边,闻言笑道,“你对本宫,一向都是最衷心的,是吗?”
“这是自然。奴婢自小跟着娘娘,难道娘娘还怀疑奴婢的忠诚吗?”玲珑慌不迭地点头。
“当然不怀疑,所以,本宫才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玲珑来完成啊!”凌语嫣抬手,理了理玲珑头上的珠钗,“真是不错。原来我们玲珑一打扮,也蛮有贵妃的样子呢!好了,你老老实实替本宫在这里坐着,等此间事一了,本宫自然会给你解药。并且,会为玲珑寻一位好夫婿。”
“娘娘,您……”
“虚----乖乖的,不要说话。”凌语嫣的手慢慢放到玲珑的腰侧,玲珑腰身一挺,硬生生将想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瞪大了双眼,无限惊恐地望着凌语嫣。
纱幔外人影重重,一身月白锦袍的慕容枫策马来到凌语嫣的马车旁,低声道,“你找我?”
“嗯。我担心今天会有人对我不利,想请你来保护我,不知道能不能请动王爷大驾?”拿了丝绢塞进玲珑口中,凌语嫣无声笑了笑。
纱幔外,慕容枫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些许紧张,“你是听到什么了吗?皇兄难道没有安排人保护你?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定然会护你周全。”
心中喟叹,声音却是少有的柔软温情,“他并没有完全信我,又怎么会将我放在心上?有你在,我才安心。”
慕容枫眉心微蹙,抬头看了眼前方那辆被重兵包围的金色马车,略在沉思,道,“好。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