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语嫣勾唇一笑,“我不想怎么样,只求一个公道。若是太后能够找到铁证,证明我确实是妖孽,那任凭您处置。可若是林大人找到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那语嫣在此也要向太后讨一个恩典,到时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太后都不能反对。”
“你有什么资格跟哀家谈条件?”
“别的,到也没有什么。只是……”凌语嫣低头笑笑,慢慢上前,抬袖在云太后眼前一扫。就见她手掌心一翻一转,又放回了身后。
“你……”云太后急速地伸出手,却抓了个空,指着凌语嫣的手指微微颤抖。“好,哀家就给你们十天。十天之后,若是林敬之没办法证明你是无辜的,便于祭坛之上,处于火刑!”
云太后拂袖一甩,再不多言,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的离去。
云太后走了,而余下的人却都震慑于那“火刑”之中。这是何等重的刑罚,历代甚少使用。更何况还是在祭坛,那等于是在昭告天下。
“传令下去,永福宫照旧封锁,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踏入。”一片静默中,慕容铮冷冷开口,回头扫一眼众人,“夜深了,都回去吧。”
“是!臣妾(臣等)告退!”
众人慢慢散去。跟着慕容铮过来的朝臣中林敬之没走,而嫔妃当中,柳暮云停停顿顿走在了最后,一步三回头中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凌语嫣抬头看去,正好碰上柳暮云回头,笑道,“贤妃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对我这永福宫还有什么留恋的不成,不怕吓到腹中的胎儿?”
柳暮云脸色一白,又看了看慕容铮,吱唔道,“皇上,娘娘,臣妾……”
“有了孩子就好好在宫里养胎,没事不要到处乱跑。你该知道,比起你腹中的孩子,朕更期待赫连昭仪的。”慕容铮冷冷地打断柳暮云,阴沉的眸子在柳暮云身上一转,柳暮云顿时一个踉跄。
“臣妾,告退!”摇晃着身子,柳暮云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离开。
看着胆颤又神慌的柳暮云,凌语嫣叹息一声,“皇上何必如此对她,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着想罢了。正所谓人不知几天诛地灭,连一个奴婢都知道的道理,贤妃又怎么会不知呢!”
说话间,凌语嫣清淡的目光有意无意扫了一下还跪在地上的春儿,转身往永福宫走去。
似乎根本不用招呼,慕容铮和林敬之就跟了进去。冥河走到春儿跟前,俯下身,对浑身颤抖的春儿一笑,“丫头,你当我这剑是吃素的吗?不过我不会杀你,我倒是很有兴趣瞧瞧,凌贵妃怎么对待背叛她的人。”
惜鸾殿,凌语嫣将自己窝在榻上,略显疲惫。慕容铮冲顾旬邑使了个眼色,顾旬邑点点头,上前,打算为凌语嫣把脉。凌语嫣倒也不推辞,很是配合地伸出皓腕,对顾旬邑笑道,“顾太医可要好好检查,看我到底是不是妖孽。”
“娘娘说笑了。”顾旬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摸上了脉门。少顷,似是输了口气般,“还好,无妨。”
得了顾旬邑的话,慕容铮才走到榻边坐下,宽大的手掌将凌语嫣瘦小的柔荑包裹其间,回头看向冥河,“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河将提进来的春儿丢在地上,“绮兰殿那边一出动静,我就派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搜查,而我自己单独来到了永福宫。刚进来,便看到这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便抓了问话,才知道凌贵妃那时确实不在宫内。”
“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语嫣的。”慕容铮锁着眉头,细细听着。
“永福宫外的荷池旁。”冥河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本来我还在发愁该去什么地方找娘娘,可当我一出永福宫便看到所有人都往这边来,料想这八成又是设计好的,便围着永福宫绕了一圈,果然在附近发现了已经昏迷的凌贵妃。”
“昏迷?”慕容铮清冷的目光快速地将永福宫大大小小的事物扫了一遍,又用眼神询问顾旬邑,直到看到顾旬邑面色凝重地点了头,慕容铮沉静的面色终于变了变。
“怎么回事,你们发现了什么,能不能也让我这个被冤枉的人知道?”凌语嫣看着屋里的几人眉来眼去的,只有她自己不清楚状况,原本是不在意的,可不在意并不代表她可以做傻瓜。
慕容铮紧了紧掌中冰凉的手,“这些你都不用操心,朕一定会想办法护你周全的。”
一分分,一寸寸,凌语嫣将自己的手从慕容铮那里抽了回来,“你们也认为,是我做的?”
慕容铮别过目光,没有说话。
“娘娘,现在的情况摆明了是有人想嫁祸给您的。娘娘放心,十日之内,敬之一定查出幕后元凶,还娘娘一个清白。”
“清白?呵呵!现在,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还谈什么清白。”凌语嫣冷笑着,看向顾旬邑,“你老实告诉我,我的病,是不是会让我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不是如同梦魇,做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顾旬邑面露难色,“娘娘,这……”
“你住口!”慕容铮打断顾旬邑,一把将凌语嫣抱进怀中,“你别怕,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
“这么说,真的有可能,是我做的了?”凌语嫣不动,却无声给这份空间漫延出一股悲凉。
慕容铮放开凌语嫣,黑沉的眸子诉说着无比的坚定,“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相信我。老老实实在永福宫待着,哪也不要去,你明白吗?”
凌语嫣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她见过。那时他们被困在山下石洞里,他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给她力量。在这样的力量下,凌语嫣终于点了头。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已经到了炎夏,可永福宫里却是一片凄凉,即便满殿的茜素红,也再增添不了几分热闹。
春儿在凌语嫣的眼皮底下忙活着,这是凌语嫣要求的,寸步不离。倒不是为了惩罚她,相反,是凌语嫣为了防止自己再莫名发病。可春儿却是战战兢兢,就连缝个衣服都扎了好几下。
凌语嫣略略扫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一堆布锦,都是些半成品。在春儿又一次扎了手忍不住叫出声的时候,凌语嫣终于忍不住看了过去,“你手上绣的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是荷包!”春儿将荷包交到凌语嫣手中,递东西出去的手都是颤抖的。
凌语嫣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却也没多说什么,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荷包。底色同样还是茜素红,花样却绣了六月雪。细密的针脚,一看就十分用心。只可惜绣了一半,而刚刚接上来的纹线,手工明显要比之前差了许多。看着这荷包,凌语嫣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你这个荷包,是谁的?”
“这个,是先前玲珑姐姐绣给娘娘的。还没绣完就……”玲珑是凌语嫣的贴身丫头,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这点,永福宫无人不知。春儿见凌语嫣变了脸色,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玲珑绣给她的?看样子,还很新,应该是在她从朔州回来之后的事。那个时候,跟在她身边的不是飞烟吗?飞烟是埋在她身边的卧底,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给她绣荷包,还绣得如此用心?
不知从哪里窜进来一阵风,吹得凌语嫣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凌语嫣对一旁的春儿道,“玲珑去了之后东西是不是都还在?去,把她留下的东西都给我弄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春儿惊惶地从地上爬起来。
“等等!”凌语嫣站起身,“我亲自去她房里看。”
凌语嫣和春儿来到玲珑之前住的房间,刚一进门便听到“嗵”地一声,竟是黛儿待在玲珑的房里,脚边是一个装满杂物的箱子。看样子,是因为受了惊才失手打翻了。
“参见娘娘!”
“你怎么在这儿?”凌语嫣走到黛儿的跟前,细细地打量着掉落的东西。是玲珑生前穿过的衣物和一些首饰杂物。
黛儿也是个胆小的,趴在地上,说话有些慌乱,“奴,奴婢在整理玲珑姐姐的东西,想收拾起来。”
凌语嫣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道,“你有心了,先出去吧。本宫要亲自收拾玲珑的东西。”
“是,奴婢告退。”黛儿爬起来,又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东西,疾步走了出去。
凌语嫣自然将黛儿的神情都收入了眼中,几不可见地挑挑眉,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堆衣物上。
衣物是再平常不过的衣物,她见玲珑穿过,翻了几遍实在找不出什么特别。凌语嫣有些泄气,可隐在心头的那抹疑虑反而越来越凝重。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吗?凌语嫣气恼地将衣服往地上一丢。
“叮!”
极其细小微弱的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娘娘,有东西掉了!”春儿伏在地上,翻开那堆衣服,从地上捡起一枚发钗。
凌语嫣拿着发钗仔细看了看,印象中玲珑似乎戴过一次,自己还夸过它好看。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觉这发钗质地非同一般,不像是宫女能拥有的东西。永福宫自然不乏有上等的银器首饰,她的东西也都是玲珑由玲珑收着,若玲珑有什么珍稀之物倒也不奇怪。可是这发钗她却从未见过,显然不是慕容铮送来的。看这做工,以及花纹的细致程度,绝非凡品,玲珑是从哪里得来的?难道是当初飞烟留下的?
凌语嫣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现今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个发钗就是玲珑的。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而凌语嫣竟突然间有种不敢往下猜测的恐惧。视线,不经意撞到春儿带进来的绣品,凌语嫣心中一动,“把你手里的东西放过来。”
“是!”春儿将那篮子手工品放到凌语嫣跟前,凌语嫣又拿起那个荷包仔细看了看,突然变色一变,问道,“玲珑说,这个荷包是绣给我的?”
春儿摇了摇头,“玲珑姑娘没说,是奴婢自己猜测的。那段时间娘娘心情不好,天天站在院子里,玲珑姑娘就是在那时绣的这个荷包。”
凌语嫣低头看着手中的荷包,忍不住用手捏了捏,“那剪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