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的榜文已经昭告天下，右相被收了监，皇上拿通敌的罪来问他，他不认，只认私闯禁宫这一条。满朝上下有一半人都在为他求情，皇上似乎还未找到证据，现在僵持着。”
凌语嫣弯了弯冷冽的唇角，“走，跟我去见皇上！”
凌语嫣带着凌飞，刚到御书房的门口，迎面便碰上从里面走出来的福王。
严格说来，跟福王打照面的机会并不多。唯有的几次，也因情况特殊，没能来得及好好打量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王爷。
“呦，是凌贵妃啊！贵妃娘娘怎么有空跑到御书房来了，难不成想念皇上，来这儿诉相思之苦了！”福王的打趣惹得一旁林易一笑。
凌语嫣却是心中一凛。慕容醇话中有话，绝不似外界传言那般这么简单。抬头对上那一脸笑意，正欲说话的凌语嫣突然觉得眼前一晃，一张有些虚浮的轮廓浮现在眼前，扰得她心头一惊。只是还来不及细想，一只大手便晃到了跟前。
“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凌语嫣回神，再仔细看看眼前的人，那种模糊的感觉又消失了。脸色不太好看，只能勉强笑道，“谢王爷关心，是有些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没事别到处乱跑。”福王看着凌语嫣，脸上尽是宠溺的嗔怪。
压下心头的不适，凌语嫣俯身笑道，“王爷教训的是，语嫣记下了。”
“嗯。”慕容醇笑着点头，踱着松闲的步子与凌语嫣擦身而过。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慕容铮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凌语嫣回过头来看他，硬挺的唇鼻，还是那么坚毅俊朗，只是隐在眼角眉梢的疲惫也是那么明显。心头划过一抹心疼，又被她压了下去。沉下脸，冷声道，“臣妾来问问，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派人营救静安王。”
“五弟睿智，又何须朕再多此一举。”
凌语嫣诧异，却见慕容铮已经走了过去。“陪朕走走吧。”
一路上沉默不语，慕容铮不说话，凌语嫣便只默默地跟在其身后。良久，似乎是慕容铮先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打破了沉闷，“右相的家里，搜不到任何证据。他那个三夫人有些本事，用女子特有的本事，迫得前去搜查的官兵步步败退。”
闻言，凌语嫣忍不住莞尔。所谓“女子特有的本事”，没过名节之类。怕是那三夫人使了什么法，让官兵中了计。
抬头，随意扫了一下四周，惊然发现，他们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落霞湖。凌语嫣狐疑地瞧了瞧慕容铮，却见他神色平静，只望着湖面发呆。目光一转，微微笑道，“先别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我们来放松一下，游湖如何？”
不等慕容铮答话，凌语嫣便已经吩咐人去准备船只。因为平日里用得少，只备了嗖小舫在岸边停着。
两人，带了几个随从上了船，迎着不大的夏风，缓缓往湖心划去。
“臣妾记得上次来这湖上的时候，是去年端午。皇家的大聚会，很是热闹。”凌语嫣靠船边坐着，伸手拨弄着湖里的清水。“今年的盛会，臣妾倒是错过了。”
慕容铮抿着唇，许久才沉声道，“你不是要问五弟的事情吗？问吧。”
凌语嫣手一顿，丢开掌心里团的水，拿绢帕低着头擦手。“皇上已经说了没事，臣妾又何必多问。臣妾说到做到，相信皇上也不会食言。皇后虽然倒了，但显然太后不为所动，而右相……皇上已经在查了，还没查到，不是吗？”
慕容铮神色不变，只眼中聚起一丝笑，却并不让人觉得有暖意。“不急。朕在等着爱妃完成剩下的事情。”
凌语嫣霍然抬头，心中有些愤然。原来是专门来帮他解忧的，现在到成了她必须完成的任务。这个慕容铮，别的本事没有，欺负她的能力倒是很可观！咬了咬唇，凌语嫣一指湖面，道，“臣妾曾听德妃讲过关于落霞湖的传说，那个自湖中突然冒出的女子，臣妾一直很是好奇，她是怎么能够平白出现在湖中的。难道真的是老天帮忙，腾云驾雾送下来的？”
凌语嫣只顾着发泄心中的不平和引出将要说的话，没注意到慕容铮的脸色在听到她提德妃的时候变得很是难看。一旁林易突然咳嗽了一声，凌语嫣回神，这才注意到慕容铮的脸已经变得黑沉。心头一堵，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心里，沈墨香的死，真的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其实，凌语嫣不知道的是，慕容铮并非因为她提到沈墨香才神色反常，而是她的话让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一个困惑了他很久的疑问，似乎就在刚才那一瞬哪里亮了一下，又因为凌语嫣的突然无声而失了踪迹。
慕容铮挑起剑眉，本来就沉的脸色也跟着又阴了几分，“怎么不说了？”
凌语嫣气恼，“皇上不让提德妃，我不提就是了。既然坏了兴致，这湖不游也罢。凌飞，把船划回去！”
“等等！”慕容铮叫住与下去的凌飞，挑眉看着凌语嫣，“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提她了？你刚才说这湖的传说，跟今天你特意带我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凌语嫣瞪着他，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皇上那么聪明的人，还用得着臣妾多说吗？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掉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淹死人。臣妾怕鬼，咱们还是先上岸吧！”
说完，便招呼人将船划回去。慕容铮皱着眉想事情，对此完全不予理会。
船一靠岸，凌语嫣便从船上跳了下来。回头对似乎不打算下来的慕容铮道，“看来皇上兴致还在，臣妾怕热，就不奉陪了。”
慕容铮没有留她的意思，她便也真的走得远远的。凌飞跟在凌语嫣身后不禁疑惑道，“娘娘，您不打算告诉皇上了吗，万一他想不到……”
“他会想明白的。”凌语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已经有些距离的落霞湖。似是在应正着她的话一般，落霞湖畔，不知何时已经聚了几个侍卫，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着什么。
凌飞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形，讶然道，“娘娘什么都没说，皇上就明白了？”
凌语嫣勾唇一笑，“有时候，话是不需要说得太清楚的。”
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只等着慕容铮拿下右相的罪证，她再去送那人最后一程。
永福宫外，苏玄来回踱着步子，看不出焦急，却也似被什么事扰着。看到凌语嫣回来，忙绽开灿烂的笑迎了上来，“娘娘您去哪了，也不带着奴才！”
“怎么，本宫去哪里还要跟你交代不成？”知道苏玄不是这个意思，但凌语嫣突然就想逗逗他，于是故意板起了脸。
果然，苏玄上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苦着脸道，“哪能啊娘娘！这还不是内务府的派人来问，娘娘前些时候说要的宫人什么时候去挑，已经准备好些日子了。奴才找不到您又不知您去了哪，便只能在这门口守着了。”
凌飞抽了抽嘴角，不善于说笑的他，只得别过头去。
凌语嫣瞪了他一眼，“你出宫一趟，告诉我爹明日我会回去一趟。”
凌飞点点头，很快地消失在两人跟前。
苏玄不明所以，只看着凌语嫣唇角的笑，觉得浑身发毛。“娘娘，您……”
“走，去内务府看看。”
早有人提前做了通报，凌语嫣到的时候，内务府的宫人们全都在门口候着，给这位目前宫里最大的主子行礼。
“奴才内务府总管李多海，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为首的一人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叩拜大礼。
凌语嫣仔细瞧了瞧，四十多岁的老太监，眼中精光外露，浑身透着股沉稳，倒是个能办事的，难怪可以在宫里混这么久。“起来吧。真是不好意思，本宫忙碌把选人的事情给耽搁了，让李公公操心了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
“是啊李总管！”苏玄上前，手把手地拉住李多海的衣袖，不着痕迹地将一定金子塞入他的手中。“咱们宫里添人的事，真是劳您费心了！”
“哎呦，娘娘这么说可就真的是折煞奴才了。娘娘需要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奴才顶多就是挑拣些干净利落的，哪里能有多费事。”李多海笑得平静随和，手中的金子确是攥得紧紧地，一甩袖子藏了个严实。“都准备好了，娘娘您这边请。”
“娘娘您看，按照您的要求，都是宫里的老人了！”院子里一字排开站了四排，老少不等，但看样子确实都是干净利落的。
凌语嫣暗暗点头，这个李多海果然是个会办事的。“这样吧，你给我找个干净的房间，本宫一个个的挑。”
李多海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凌语嫣挑几个宫人会如此认真。但他反应也是极快，忙亲自领了到一处整洁干净的屋子坐下，又备上茶水。“娘娘，这是平日里来各宫娘娘过来时休息的地方，有点小，您且坐坐。”
“好。让他们挨个儿进来吧。”凌语嫣满意地笑笑，在李多海的安排下开始了走马观花式的挑人。
其实李多海挑的人都已经是极好的了，但她要的，不仅仅是能做事的人而已。第一个人进来，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宫女。见了凌语嫣似乎有些紧张，行礼的时候手也有些发抖。凌语嫣看着她笑笑，柔声道，“你不用害怕，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便好。第一，你原来在哪个宫里做事，因何被罚到了这里。说吧。”
“奴婢一直在浣衣局工作，是那里的一个小管事。李公公说这次要挑伶俐有经验的，便把奴婢招了来。”
凌语嫣点点头，“下一个！”
……
一连过了十几个，基本都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凌语嫣渐渐皱起了眉头，任由苏玄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说话。
“奴婢是先帝在时梨苑里丽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丽妃娘娘过世后，奴婢就被派到别的地方打杂，一年前到了这里。”
“下一……”
“等等！”凌语嫣微微抬头，将眼前的这个上了些年纪的嬷嬷仔细打量了一番。“以前在梨苑做事的人，现在还剩几个？”
“回娘娘话，就只剩奴婢一个了。”那嬷嬷低眉顺眼，看起来极为老实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