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甘舍此命表忠心
织梦云2017-08-03 13:153,682

  观镜居,凄冷的夜。

  当刚刚听到脚步声,淇水早已从宽大的椅子中一跃而起。

  原本有些忐忑,但他没让他失望,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淇水的心是火热的,有着顺遂了心愿的激动。

  眼睛是明亮的,灼灼地注视着如思而至的人。

  双膝抵地,没有抬首。

  “王,我的王大人,您来了,您还是来了。”

  声音嘶哑。

  汹涌的喜悦,让他的声音嘶哑了,绞压似的嘶哑。

  苍默点头,却惨白着脸,还沉浸在他疯子般样子的恐惧中。

  淇水猛然间意识到了这点,轻轻抬首,化作了清水般的柔和。

  “对不起,我的王,或许我之前是太突然,吓到了您吧。我以后再不会那样失控了。”

  声音不再是那般偏执的剧烈,淡淡的杨柳风拂。

  不算动听,却很舒服。

  苍默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不过依旧虚弱。

  淇水缓起身,将手搭在苍默胳膊上的一瞬间,他就像是被电击了般哆嗦了一下,但那只手却是很温柔地挽住了他的臂弯。

  他稍稍放下了心,就这样被淇水搀扶着,坐在了他那张椅中。

  “在下的卑座,未必衬得上您,但是您刚苏醒,一直站着也不大好,就稍稍委屈一下吧。”

  他微微笑了笑。

  腮边竟现出了小小的酒窝来,为他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平添了一抹让人安魂的婉意。

  苍默甚至怀疑,他只是恰巧和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长得一样的罢了。

  淇水有意无意将自己的手抬起,放到唇边,指尖的白纹若隐若现。

  与自己立下誓约的刻印。

  他在向他证明——他无疑就是之前横冲直撞的人。

  “王,我知道,可能两种样子不大相符。但您也知道这种矛盾——毕竟装得久了,也就成习惯了。即使料想着好好展现真实的自己,却恍然觉得这所谓的真性格还不如假的来得舒坦。”

  苍默思忖,颔首表示理解。

  确实如此。

  若日日夜夜戴着面具,躲在黑暗的角落,得见光明刹那,脸说不准会蜕皮,眼睛也跟着被刺瞎。

  从主动,转为一种被动。

  从被迫,融成遗忘的习惯。

  淇水窥听着他心脉中点点颤动,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啊啊,真好,我没有走眼。没有走眼……”他双掌抵于心口:“您果然,是最棒的王。为了等待灵魂同音阶的悲泣。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下,我害怕,恐惧,甚至奇怪为何要降诞到充满与我格格不入生命的类群。直到看见了您——我才发觉,或许我生于这可笑的三界,是为了和您相遇。受到那么多不平的待遇,大概也是为了更好地辅佐您。”

  一个很会撒谎的人,即使不用任何外力,也能比其他人更轻易窥破谎言。

  淇水对苍默如此,苍默对淇水,亦然。

  他的言辞情真意切,完全听不到半点的雕饰。

  那眼神,也与赤焰,与羽承凌完全不同。

  真像是生来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他尽忠而已。

  “你样子真像是……”苍默踌躇一番,又把话咽了下去。

  “对,王大人想的形容很贴切,我就像是一条凶猛的猎犬。”淇水完全不在意:“虽说獠牙尖锐,恐怖非常;但在认定的主人面前,与那摇尾乞怜的土狗,却丝毫没有两样,随意指使,毫无怨尤,让我咬谁我就去咬谁。”

  他把脖子凑了过去,点点自己的咽喉:“杀与留,也是您随时随地的自由。”

  苍默忽然笑了。

  笑得很灿烂,却十分阴险。

  比他原来的笑,显得还要狠毒。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遇到这样的人——不依靠阴谋威胁手段,而是脾性心境相投,理解了他的悲愿,主动将自己的力量乃至性命都交到他手上的人。

  “我不用怕你,你只是我的一条狗,对吧?”

  “您不用怕我,我只是您的一条狗。”他用手挑出一条命脉,生生扯断,眉毛也不颤一下,封入玉石,递给苍默:“即便我发了狂,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开始与您作对,您依然可以随时宰了我炖汤吃肉。”

  苍默紧紧攥着那颗玉石,像攥着性命牵连的宝物。

  无言的沉默。

  他的嘴角抽动一下,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在淇水的头发上抚摸。

  淇水很配合地,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喘着气。

  “阿淇,真是——你真是一条好狗。”苍默露出感动的眼神。

  “汪——汪——”淇水真的学起了狗叫。

  幽暗,冰寒的观镜居,清澈的水在幽蓝的灯光的隐映下,粼粼波光投到墙壁,投到他们的脸上,衣衫。

  颤动,颤动,将这诡异的情景照亮。

  “但作为一条狗,光听话可不行。”苍默冷冷道:“还必须能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我才好把你留在身边啊。不然只多了条讨骨头的废物,即使终日对我笑脸相迎,也实在没意思。”

  “这您不用担心,我早说过我是一条机敏的猎犬,为主人搜寻猎物荡平障碍是我的本职。”

  他说话仍然泰然自若,丝毫不像是刚刚将自己的命脉连皮带肉撕扯出来过一般。

  不怕死,不怕痛,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人,对别人,一定更狠。

  苍默对淇水愈发满意。

  赤焰是个墙头草,胆小鬼,他利用起来容易,别人利用起他,一样容易。即使软硬兼施,也抵不住更好的利益诱惑。

  羽承凌比赤焰忠心可靠不假,但到底只会点头哈腰,讪讪笑脸。乖乖听话是他的长处也是短处——离了苍默,除了听话,他什么也做不成了。

  这两个废物仙族还算是完全了解他的为人,依旧听命于他,受他掌控的——为数不多的手下,而非棋子的存在中拿得出手的。

  剩下的比他们还不值得一提。

  这也算是苍默的一桩大的心病。制定计划,实行,全靠他一人之力。若不是他的执念,他隐藏的坚韧,或许在这心力交瘁的路途,未待被其他人发现,早已先行倒下。

  苍默竟也像淇水一般,流下了眼泪——同样的,相见恨晚的泪。

  若能早些遇到他,也许便不用围魏救赵,曲线挽国,对那个最厌恶的人卑躬屈膝,先将他推上穹顶至尊,再慢慢地靠不断收拢的网压迫,蚕食他的活力。

  也许他现在,已经是九天的王了。

  淇水摇了摇头道:“您这算想错了,王。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却也并没有您想象的那般强大,况且制约我的因素太多。如果没有您一环扣一环的精密估量,我想我的本心完全不会得到解放,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用这刚直不阿观测者身份,誓死追随您呢?”

  “你的负面情绪被勾出来,就一点也不怨恨我吗?”

  他所说的“解放”,苍默只当是丹药勾出了淇水的阴暗面。

  墨夜也不作过多的解释,承认了这不是事实的事实。

  “我这了无生趣的人生,实在没有任何时刻比与其他冥族一同落入您圈套中事,更令我欢喜的了。我直到那时起才真正意识到,我一直认为是荣耀的荒渡时光的行为是多可笑。不如好好地去做些大事。”

  倒不是他对苍默的心意不坚定,想留着后招。相反,他正是为了替苍默成事,才选择缄口不言。

  一个阴毒的人,心思总是缜密的。

  害人的时候要考虑方方面面,防人时思虑自也周全。

  墨夜念及对于苍默来说,无论是淇水还是墨夜,皆是初相识,效忠者是谁都没有差别。如果向他透露太多,虽然可以更表忠诚,但解释起来极其麻烦不说,周身全是些能窥听心音的主儿,一着不慎“墨夜”的秘密从不能时时刻刻由他提供法力又没学过冥族禁术苍默的心脉中流出,这份诚恳倒给他们都添了乱了。

  苍默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抚摸着他头颅的手指更加轻柔,像主人在呵护爱犬,淇水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放松与满足。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墨夜,从来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学什么都很快,做任何事也能做得很完美,却不受待见。

  从来孤独,一直孤独。付出努力,不得欣赏;松散懈怠,唯有叹息。

  付出再多的努力,换不来一句发自内心的欣赏。

  其实是他自己的性格太过偏激,太过好胜。以至于他从小听到的最多的一句形容便是,能力强大,却难成大器。即使顺利通过了冥界严格的考核,难免最后仍是大错,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比谁都更深爱着习得的过程,和力量的汲取。

  那些冷言冷语却从未曾停息。

  或许那些都是好意,想把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他却无法接受,更深的蜷缩在阴暗之中,思考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终于有一天,这孤僻的天才恍然大悟地得到了一个天才的结论——他们都是在嫉妒,嫉妒他的才华,所以才想言语污蔑他,让他自我否认。

  他们都是愚蠢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他的伟大之处?他要等一个,即使他把肚子里的想法全倒出来,也不会骂他“疯子”“孽畜”的人。

  他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没有对他的所想所为嗤之以鼻,甚至自己本身也是个不被理解的生命。

  好满足。

  好开心。

  喉咙都要“咕噜”作响。

  “对了,阿淇,你对我背后策划的那些事,究竟了解多少呢?”

  淇水回过神来,低低道:“我的王,那当然是所有啊。”他顿了顿:“所以堪称完美的计划,只您漏掉的那几个存在,却是致命伤。”

  苍默困惑地歪了歪头,淇水道:“心木,散羽,月无痕公主,还有——我。这几个没被您用正确的眼光算计的棋子,随时可能让您满盘皆输。只有把这些不安定的因素除掉或掌控,您的考虑才是天衣无缝。”

  他露出了些许为难。

  “不过,现我已为您所用,您丝毫不用忧愁,这些障碍属下皆已想好了办法,替您轻松处理掉,还不妨碍您的谋划。”淇水诡秘一笑:“散羽死,心木疯这事我已有自信,只要您在努把力,把月无痕公主娶到手,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继续阅读:第三十六章 我命如此何须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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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若幽雪梦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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