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又至断肠回首处
织梦云2017-08-03 13:183,572

  纵楚遥亦是怀恋当年的招招式式,随汗水挥洒,点点汇入魂灵腕间,但他的正直还是不能容忍玺颜放着正事不管,一如往昔终日舞弄刀剑,总是趁机劝慰。奈何玺颜并不是个始终能听得进去话的人,忍耐数日,觉悟美酒宝刀常伴身边才是心中所求。当九天王所要吃的苦,承受的重担,他那洒脱不羁的个性,实是有些受不了。

  可若要让他放弃,他又实在是有些舍不得。既想拥有着做王的特权,又不想担这个位置的责任,是玺颜现在心情的真实写照。他也知道这种念头许是错,是将天下苍生置于不顾的一种难以原谅的闲散,但人若是想找理由替自己开脱,总是找得到的。

  尽管他当王者,庸碌无为,并没有给天下苍生带来实质性的好处,甚至还不如他做代执时贡献大,但他至少不像前王一般不仅纵情声色,还以玩弄众生听其悲鸣为乐,连年灾害不断。

  况且他虽像前王交托自己一般,将责任也全推脱了出去——但戚渊统管的能力比自己强得多,且她相信以戚渊的责任心,即便心中不满也会竭尽所能做好他被交托的任务,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政务事宜已无可担忧,若真有战事或者不知趣的以下犯下,虽然他自知脑子并不算极好用,但以自己的法力和楚遥实力,想平息战事倒也容易,除非实力异常强大,否则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来,也便不至于将地界卷入其中。

  凡尘之灵并无窥天之力,若生身地界平和,想必他们也不会去顾及掌管政务的究竟是谁,九天王到底有没有尽到责任。

  楚遥性格较温厚,又少言寡语不善言辞,一来二去,非但没能劝得玺颜回心转意,自己倒差点被玺颜那近乎诡辩的言论劝服,便也极少去提及此事了,自己也急需要将精力移转,免时常愤懑,至最后成了单门心思去寒武殿陪玺颜练招。

  戚渊听说了这件事,气得把桌子都掀翻,大骂楚遥玺颜师徒全一个德行,都是那不务正业的,九天怎么会有这样混沌的王和如此不知劝阻的一阶将军。他骂得很大声,连侍立在九天殿外的侍者也听了见。但也不知这件事究竟传到了他们二人耳中没有,竟是半点反应也没有。戚渊左右等不来表态,双眼冒火,最后也一如玺颜所料,只能自己乖乖散落在地上的轴卷捡起,一个个排布好,再度埋头于永无止境的天地间的繁琐事务里。

  但与此同时,一桩秘密在楚遥的手下之中悄然蔓延。虽然楚遥莫名觉得多了许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但从落叶死后他仍旧是将军,之前又有雾歌纠缠,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就从未少过,多那么一个半个异样的眼神,他也懒去理会,却不知这一双双眼睛中,不再仅仅是因他利用女人对他人品的鄙夷,还有其他的原因,对他这存在本身亦开始轻视。

  以及——阴谋的深邃。

  楚遥本妖族出身,入了天界又以武职为主,着实不算个敏感的人。

  他对自身的处境毫无自知,只当一切安好,却不知一场针对他的局已悄然布好,漩涡正逐渐扩大,将他卷入并逐渐吞没。

  唯独令他有些惶惑的是每次取落叶的故居,都再看不到雾歌。他忖度再三,心想大概是她虽然嘴上断得干脆利落,做不成夫妻便作知己,实际上心中还是很在意,很埋怨他的无情吧。

  他对她微有些歉意,却仅仅只停留在歉意的层面。

  当无限的好未让他产生一种暖心的感动,而是在宠溺中养成了习惯,轻易能得到的事物,便不会有谁去珍惜,总想着它能如流水般永不干涸而恣意挥霍。也许在永远失去后,会惋惜曾拥有的一切,但只要不斩断这份留恋,便永远不会等来珍视的那一天。

  若是相爱,彼此间就不会计较付出的多少,自然也不必放低姿态。如并肩同行都做不到,只是将头颅低下,低到了尘埃之中,无论终局,已然输了。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偏偏有很多聪明人都想不通,作茧自缚,渐渐把自己收在其中,到死也不懂究竟是错在了哪里。

  或许,爱本身没有错,错只错在了爱得没有尊严,不怕辛劳苦累,便注定劳碌伤悲。

  若雾歌选择嫁给楚遥,那她这永生永世,注定是吃面时喝汤的那个,拌嘴时道歉的那个,也是因了自己的选择,有苦不能言任何辛酸只能默默吞下的那个。

  无论怎样付出,都已换不来他的回头。

  但他离开楚遥时,楚遥会对她心生愧疚,努力却回报她的理解,甚至脑海中也渐渐开始浮现出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尽管与情愫无关,总算是在他的心灵中打开了小小的一个角。

  无关风月的角。

  雾歌不是聪明人,但她的放弃,毫无疑问明智的选择——如果,她的心意没有被糟蹋,抉择没有被他人利用的话,的确是再聪明不过的做法。

  但是,从她并不知他是在认认真真地谋划着惊天迷局,还顾念着些微兄妹情谊,只想把那些毒计看作是他对她的关心帮助,胁迫的言语不过握在手中当吓唬他的把柄,以无心对有心,不知不觉被作为了一颗棋子的那刻,无论她做出怎样的抉择,已注定她的真性情成了利刃,坦率的心要被践踏,还在毫无意识时将她不愿意牵扯的人牵扯其中。

  楚遥正在雾歌的房间中发愣地寻着落叶的痕迹,恭谨地一声划破了静寂:“将军,有您的一封信。”

  “信?”楚遥抬眼见是自己麾下,名叫言煞的一个小侍卫,便没有在意地接了过来,一边拆着一边问询:“谁给我的信?”

  “属下也不知,似乎是个冥族送来的。”

  “冥族?”楚遥轻轻笑了一声:“想不出会有哪个冥族给我送信,想来是苍默兄或是军师给我带的信儿吧?”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楚遥将整整齐齐折好的信纸打开来,不由颤抖一下,信如薄雪般坠落在地上。

  偌大的一张纸上,却只一行细小的字迹:雾歌在我们手上,你自己来救。

  这工整清秀的字迹看上去甚是眼熟,他一时却也想不起是谁的笔迹,因为他满脑子早已被这可怕的消息所填满。

  但这份焦躁的心情并没有困扰太久,他很快就平复了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弓身将落在地上的信拾起,又反复地将上面的字念了数遍,再抬眉时,狭长的凤目中已充满了冷寒的杀气:“言煞,你确定这封信是冥族送来的?”

  言煞点点头:“尽管属下不曾去过冥界,但也见过些来天界的冥族。他们身上那种毫无温度的冷寒气息,我还是能够辨别的出的。”

  楚遥将信纸攥成了一团,冷冷地道:“他们为什么要绑雾歌?”声音不高,却在不经意间睨着言煞。言煞也摸不清他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向他发问。

  良久无声,泛寒的寂静逐渐蔓延。言煞思虑再三,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并不知他们为何要绑雾歌公主——但属下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尤其那些以运命为己任,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冥族,绝不会耽误时间,做毫无意义又得罪人的事的。想来许是雾歌公主触动了他们什么——”

  楚遥打断道:“这不可能。雾歌性格不大容易讨喜不假,但不过是她生性简单直率,有一说一。就算有偶有些言语确是伤人不浅,凡了解她的性情的,不会有谁真的记仇计较,最多也就气一时,那都算是心胸狭窄者了。她又厌恶冰冷,平素并未听说与哪个冥族有深交,即使有,怕也不会触动什么利益吧。”

  言煞像是无意间嘟囔了一句:“雾歌公主和冥族关系不好,但现在冥界又不单单只有冥族。连名字都不敢署的让个谁都不认得的小冥族送来,说不准是故意吸引目光,让人想当然……”

  楚遥听到了他的嘀咕,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言煞忙道:“没有没有,属下随口胡说八道的,还请将军切莫在意。”

  楚遥的眼珠转了转,却被埋下了另外一种惑虑。

  言煞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却迅速收敛了笑容,一转话锋道:“其实,如果真是雾歌公主得罪了人还好……”他顿了顿,满面忧色地道:“就怕明是绑走了雾歌公主,整件事却是针对将军来的……”

  “针对我?”楚遥忍不住冷笑道:“要真是看我不舒服,那就直接冲我来好了,我也不怕。拿个女人当挡箭牌未免太阴损,太不君子了吧?”

  言煞脱口而出:“万一原本就不是君子——而是小女子呢——那还会遵循这些所谓的君子之礼吗?”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不……没有……我没想说什么……”言煞吞吞吐吐地道:“我只是想要让将军小心,我知您一向磊落,但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清者也往往难以自清啊……您要真去救雾歌公主,怕是会……”

  楚遥不屑地道:“如若行得正站得直,还怕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成?”

  “那您真要去冥界?”楚遥颔首,言煞将脸藏在臂弯中,掩饰自己因为激动而泛出的兴奋的红,嘴上却说:“需不需要属下再找几个人跟您一起?”

  “不必。让我一人去,我就一人去。我想看看,这拿女人做人质的没出息的家伙,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楚遥大踏步地向外,回头道:“还有,这件事你知我知足矣,就不必到处说了,免得引起太多奇怪的闲话猜忌。”

  “是,将军。”言煞低低地道:“一路走好。”

  楚遥总觉这句状似善意的话,听起来却有些别扭。但他现在只是想把雾歌救出来,却未反应过来“一路走好”和“一路平安”两字之差却千差万别的意思。

  当楚遥的影子隐没,言煞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将军……您一路走好……”

  冷笑。

  阴险的冷笑。

继续阅读:第七十章 扑朔迷离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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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若幽雪梦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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