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两相清
织梦云2017-08-03 13:183,639

  月无痕既没有注意仙侍中那冰冷的眼,也没有看透帝沙淡然表情下内心的波澜,犹自看着玺颜道:“阿苍近来受了伤,还不大能起床,是以一时不能亲自迎接父上,请父上见谅。”

  玺颜惊诧:“苍儿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很严重么?”

  “三个九天之月前,当时伤得很重,连手臂都抬不起,现在情况好得多了,却还不能下床。”月无痕回答,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帝沙。

  那双眼中包含着太多的意味,即便帝沙,也不能将其中的含义全部解出来。

  但他看到了微微的恼与浅浅的恨。

  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对他恭敬有加的女儿,竟然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帝沙的胸臆中翻滚着一种莫名的感情,冰冷的魂魄竟有种火灼般的刺痛。

  她一向也是个听话的,也是唯他命是从的乖孩子,眼里心里,总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虽然她从来都不显露出来,他也知道,每次她和自己说话时,都是怎样的斟酌字句,希望他开心,尽量避免触及到他任何的逆鳞。空灵如寂月一般的伪装,大半都是为了他——为了不让他脸上无光,不让他背负着宠溺女儿负天下之名,虽然本性或许并没有那般清净,也会有嫉妒,恼恨,却在忘川畔拂动一曲琴弦,水映静影,仿佛无求无欲。

  她第一次顶撞他,就是为了那个显然未怀好意的男人,站在他的眼前,流露出不满大吼大叫,完全失去了素日的纯净。虽然以那魂灵的转生作为终结,似乎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但是芥蒂从那时起便开始凝结,越扩越大,直至她再也不向他说她的心里话,也渐渐地移了性情,对于失去了所爱的惆怅渐渐化作了嫉妒,仇恨与疯狂等负面情绪。

  如果没有那个人,如果没有那件事,月无痕未必会陷害七夜,使她失去灵力,最终以身作咒惨死,也未必会发了疯一般地陷害心木,让他伤痛难愈,万劫不复。

  情绪无处发泄,总会移向别处。她之所以会嫉妒七夜,其实更多的是怨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够保护好她的挚爱;她在心木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痕,每一缕黑气,也是恼他当日背着她将他送入轮回之恨。因了她的这些行为都有帝沙刻意地引导和提供空档机会的原因在,他便也并未向别处思虑,如今看来,她的这些行径竟多少有些向他示威的意思——她并不知道她做的事情都合了帝沙的意,却也不惜伤害冥族忠臣,以折损冥界实力为代价来向他抗议,他却从未会意。待到此时,他方才想通,比起他这个做父亲的引导,还是对苍默的感情对她的影响更深些。即便没有谁引她,她也一样会为了他走上同样的路。

  只刚一嫁过来,连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满是漠然与不情愿,就像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时光都像假的一般,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那种热辣辣的感觉还是在提醒着他——他很难受,很不甘心。

  而月无痕那双大眼睛,纵然只是充满了不屑一顾神情,却也并不想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迅速地移开,移至玺颜身上时,大大的鹿目立刻眯成缝隙,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柔婉清丽。

  “三个九天之月前?那么久了?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他有些不快地望向丹珠。

  丹珠原是想要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玺颜的,但是却被妄执和苍默阻止了——这件事原是冥王派来的魂灵惹出来的,既然伤势能够控制住,便也不必要去找麻烦,万一伤了两界的和气实在不是好事。丹珠是明事理的,一听此事也觉有理,便不曾向玺颜汇报。但现在玺颜亲自来质问她,她本就便有隐瞒的嫌疑,也许原原本本解释下来会解开误会,但帝沙却在他的身边,丹珠一时不大好说话,只能沉默地低下头,低低道:“本来是想传给您的,但是忘记了。”

  “你一向细心,任何一个小细节不肯放,这么大事你能忘了?”玺颜“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不能说?”

  丹珠垂下睫毛,遮住不安的眼神:“大皇子品德那般,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我不能对您说的?却是您多心了。”

  “丹珠,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看父亲带了罪魁祸首的小妖精过来,也不必瞒了。”月无痕走下殿阶,指着黄衫空影道:“父上大人,正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将阿苍打成重伤的。”

  玺颜震惊道:“什么——你说是她——?”

  月无痕点头:“正是。”

  “我之前并没见过她,她如何打伤了苍儿?难道你们回了九幽?”

  “若是回九幽让阿苍受伤的话,倒是我错了七分。”月无痕冷冷地道:“可事实是——她一个九幽侍女,跑到九天上来瞎搅和。谁都不放在眼里,言语不恭,态度嚣张,闯了苍心阁便将阿苍打伤——在场的侍卫侍女都能为我作证……”

  空漠然打断她:“痕公主,请您慎言,莫要为了私人恩怨胡乱编派我,图一时口舌痛快,却害了无辜的生灵卷入其中。”

  “谁给你的权利打断我说话?身为一个冥族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你是真的嫌命长?”月无痕皱皱眉冷冷道:“父上大人可看到了?当日她就是这么一副态度,一语谈不拢,将阿苍伤得无法下床……”

  “先不说您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即使您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也不该这么大声地和玺颜殿下讲出来——否则这在场的所有仙魂,侍立在侧却看着主人挨打之罪,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空瞥见玺颜含着些杀气地眼,叹了一声道:“我的痕公主,事情根本不是那样,为什么您就不能听我解释呢?非但听不进去解释,现在更是演着苦肉计,想要借别人的手来杀死我,我真是——”

  “误会?你勾引我父王,还是看我碍眼下了死手想要除却我,失手将阿苍重伤,全都是实情,我全然不知道误会了哪里。倒是你,之前张狂成那样,现在装起楚楚可怜,倒反咬一口说我要借刀杀人,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子。”月无痕冷冷道:“真不知我父王的眼光怎这么差劲,忘却母后情谊,看上你这么个女人。”

  冥王越听越听不下去,怒喝道:“痕儿!”

  纵然转瞬即逝,月无痕却看到了他脸上的怒容。她心内哀凉,不知为何却反而笑出了声:“怎么,父王,女儿刚走不久,您就把心思全都移到这小女人的身上,连我占理地斥责她两句您都心疼了?唉唉,她真的是冥吗?该不会是哪里来的狐媚子修炼成精,摄了父王心神?我不在您的身边,您也该注意一下,不能什么货色都往怀里揽呐。”

  空低着头,半句也不回应,在月无痕满怀恶意地瞥向她时,她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言行举止并无不妥,就像个普通的下属一般。

  冥王的目光在空和月无痕身上掠动,一方咄咄逼人,一方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心内隐隐更是不快。

  空也是他一手带大的,从孩子至玉立亭亭,即便有情也会内敛在心中,万千载弹指一瞬,也不会企图用默默地奉献,而不是张牙舞爪来获得想要的结局。除了他自己,便就是一直关怀她的无和一路见证的凝魄最清楚她的感情,就连许多影部同僚都不知自己的老大有过这样的心,当作纯粹的忠诚。在他成亲之时,看到空些微的不快情绪,绝大多数影部杀都以为是因无离却之事。就是这样一个含蓄的女子,不过给自己的女儿传个信,她竟然就如此恶语相向。他的心思暂且不论,就月无痕当众讽刺那一句“被摄心神”,完全没有顾及到他的颜面不说,岂不是说明在她的心中,他是心智不坚者?

  帝沙凉凉道:“人家都说儿子不可靠,娶了妻忘了亲,女儿才是最贴心的,偏生我的女儿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嫁过来不但不由分说地伤自家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笑亲生父亲。”

  “自家人?您看看,你自己都承认是自家人了。”月无痕嘲讽似的道:“这么说罢,这个女人我很不喜欢,现在还没嫁给您已经敢伤我阿苍,等到将来成了冥王夫人,只怕冥界半点我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如果您今天巴巴地赶来是想要替她出气或者传什么婚讯的话,那请恕痕儿不客气——家人只能有一个,您自己看着留吧。”

  妄执这是给月无痕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真让她说出帝沙最不喜欢的言语出来!面纱后的容颜笑意更深,声音却是在惊恐地发颤:“公主何出此言?我只不过是冥王殿下的工具,怎么敢和您相并?冥王殿下来也是思念女儿了来看看,您怎可……”

  “不,空,别说了。”帝沙拦住她,盯着月无痕道:“不错,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和你那狼崽子夫君来向她道歉的——那天她好好的去,却伤痕累累的回来,明明是帮你,却挨你的打,实在没道理。”

  “您的意思,果然是想要留这个女人?”

  帝沙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此刻的他只想要月无痕乖乖地听话。

  “也罢了,您不想让我当您的家人了,我也不再稀罕——我现在有自己的家,有阿苍在,也不必非得在您的庇护下才能有一方栖居地。只是有些怅然父女间的感情终于还是敌不过媚术勾引。”月无痕步下了殿阶,亲自挽住玺颜的手臂,像昔日对帝沙那样的笑着:“父上大人,您且随我看看阿苍,再想想是不是要重罚某些不长眼跨界来嚣张的。”

  空拽住了月无痕的衣衫:“公主殿下,何苦弄出这副样子气殿下?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弄得复杂,道个歉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我道歉?休想!”月无痕震开空,她毫无防备,弹将出去,帝沙接住她时,意识到她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您现在让她离这里远点,我还是愿意请您去苍心阁喝杯茶的。”

  冥王一声不吭,苍心阁的殿阶一步也未踏,扶着空就离开了。

  擦过肩头的风。

  月无痕冷笑了一声:好,很好。

继续阅读:第二百零一章 血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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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若幽雪梦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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