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缘篇】其之十 追影
织梦云2017-08-03 13:103,761

  忘川,音悠扬。

  曲分等级。

  既无内涵,也不悦耳,为下等;闻之舒心或暗含天机,二者得一,可谓之中等;指微拨弦惊黄鹂,乐律轻响可透心境,谓之上等。

  而此刻,忘川使者这首弦歌,却用上等也已经无法形容其精妙。水弦颤颤可织幻境,乐声柔柔可代言语,音律幽幽可避阳魂。以至天地两界皆无所察,冥界众早已忘却手中本欲做之事,听得痴了。

  “烟儿殿下,你的琴技,真是越发进益了!”

  她丝毫不理会围在她身边的人,甚是瞧都不愿意瞧他们一眼,只是兀自拨动着水蓝琴清凉的弦。

  “烟儿殿下……烟……”

  说话人身边的人忙向他使了个眼色,他见情形不对,也慌忙住了口。

  可似乎已经太晚了。

  烟儿脸上的寒意已然加深,冷冷地道:“你们这帮杂碎,轮番来监视我,我忍了;不时盘问我两句有的没的,我也忍了。但可不证明我我脾气好。我只是碍在外公的面子,小来小去之事,便懒得和你们计较。谁知竟致你们在我抚琴时,也如墨鸦般聒噪。我原也未理会,你们自行退下便也罢了,可你们连个眼色都没有了,还傻站在那讨人烦。”

  原本如切切私语的珠玉之音,倏然化作刀枪鸣响。

  几缕飘渺的冰锥从弦中飞出,擦过了说话人的脸颊,冒着寒气的黑色血液从他的脸渗出来。

  冰锥落入忘川水中,溅起了一帘水幕。

  他们双膝一软,跪倒尘埃,以头抵地。

  他们已连“饶命”二字都说不出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说错什么话,再度惊扰到她,只怕局面就无法挽回了。

  冥族凉薄,做为冥王的帝沙,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已可称三界最冷酷无情的存在。

  而他的外孙女烟儿,比他更甚。

  不但没有丝毫情味,同时喜怒无常。所以除了忘川使者,才有担当另一不可告人的重要身份。

  他们虽被称作冥王的亲信,地位听起来很高,仔细说来不过就是跑跑腿而已。

  若烟儿殿下真动怒,把他们全杀掉,冥王根本不会管的。

  她手指一动,七弦同时作响,似撕碎了的布帛。

  他们的心,仿佛也随这激烈的音律被击碎,骤然停止。

  这是灵夜琴,若是被它中伤,定会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间。

  纵为无情无畏之冥族,一想到整个存在都会被抹杀,也会不寒而栗泛起拒绝之意。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们闭上眼睛,候着她赐予的,真正的死。

  琴声已停,身躯犹在,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隙。

  烟儿已离开了琴桌,站在了几人面前:“窝囊样子。杀你们我都嫌脏了手。”

  杀我们嫌脏了手?那就是说……那先前称赞烟儿琴技进益的人不由得脱口道:“谢殿下不杀之恩!”

  话音刚落,烟儿冰冷诡异的笑容,让他大叫不好。

  他只觉身畔同伴的目光,似乎想把他切成碎片。

  烟儿举起了三根手指,淡淡地道:“三次,三次了哦。”她俯下身,轻轻抚摸他的颈项。

  他惨叫一声,就化作了一缕轻烟。只剩下一根雪亮的银针。

  “哎?奇怪,为什么拍死这只嗡嗡乱叫的小虫,沾满了肮脏的血,非但没有让我犯恶心,还莫名有些畅快呢。”

  她似笑非笑地扫着剩下的人:“反正撕开了口子,我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半个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隔着袖子轻轻揉了揉手腕。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轻轻点了点头——目的已经达到了。

  计划比他们想像得顺利得多,唯独便还是小瞧了她的残忍程度。

  “烟儿殿下,心木没有管教好属下,让您恼火,是我的失职。他该死,我也甘愿接受任何惩罚。”这些人的领导者心木,爬到烟儿脚边,狠狠磕着头:“但求您放过他们吧。”

  “心木大人!不可以!”“心木大哥!我们追随您这么多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牺牲!”

  他们齐齐地道:“烟儿殿下,心木无罪。要你想杀他,就连我们一起!”

  烟儿冷笑着看他们的这幅,他们自认为“感人”的场面。心道,真是意外,你们居然真蠢成这样,开始用苦肉计了。明明是一群没有半点情感的人,演这么一出,到底是想给谁看?不过,来得正好。如此便可以完美地与之前的策略契合了。

  “哎,你们话说到这份上,还让我如何忍心动手呢?”烟儿斜睨着他们:“可确是你们的人,让我如此不痛快。白白放了你们,又觉得划不来。不如这样吧,你们若肯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我就饶了你们。”

  “烟儿殿下请讲。”

  “在十个数以内,速速在我眼前消失。以后,除了手执外公的令牌的情况外,你们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若有违者……”她的手一拢,地上的银针就落入她的手心,“下场便会和他一样。”

  心木略略思索一下,把手背到身后,竖起了拇指。烟儿的“十”刚说出口,他们便全消失了。

  她挽起袖子,注视着如玉般洁白细腻的手腕,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

  不过她刚放松半分,急忙又回到了琴桌旁。

  她知道,就算那些讨厌的家伙暂时安下心,也还不能松懈——他们的城府实在太深,心实在够狠。为达目的,甚至不惜赌命来试探。折回来来个突然袭击,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还是谨慎点为好。

  以泛音煞尾,这份用以隐藏真音和暗令的小调,结束。

  北堂家。

  虾玉色的符咒,在冷幽朔念完咒法后,它便开始有节奏地打着转。

  却一直是停留在原地。

  良久。

  它还是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旋转着。

  淇水忍不住了,指着浮在空中的符咒问道:“它这么久了,一直在这里转啊转的,究竟是在干什么?让我们欣赏它跳舞?”

  冷幽朔摇摇头,淡淡地道:“不是。它是循着鬼魂的气息而动,现在停在这里,证明鬼魂还没有出现。耐心点吧。”

  “好吧。”淇水耸耸肩,道:“真是个慢性子的鬼。”

  云锦却心道:慢一点也好。正好给我一些时间来召唤那妖女。我向来喜欢把堆积起来的事情,一起解决,你们两个若能在同时出现,一下便解了我两桩心病。

  她正不断把法力聚集到刻印之上,手上的纹路被血侵染,泛出血红光芒。

  她却没有注意到,随着她那些刻印光芒,那符咒的颜色也在逐渐变化。

  “哎,你们快看,它的颜色变亮了!”

  玉若先诧异道:“变……亮……了?!”

  的确如此,之前还有些黯淡凄惨的颜色,现在却变得有些刺眼。

  冷幽朔皱了皱眉。玉若的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感情。

  只有淇水满脸兴奋的样子,拔出了自己的剑:“是不是鬼快要出现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鬼魂呢。好想看看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玉若突然冷冷道:“淇水师兄,你现在转过身,看看云锦师姐,就知道鬼长什么模样了。”

  淇水以为玉若是在随便说说,因笑了两声,道:“当着云锦师姐的面说她是鬼,你是忘了她有多凶了吗?当心师姐骂你。”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不是,我说的是真话。我们的云锦师姐,不但是个鬼,而且还是个内鬼。”

  她说话很是严肃,寻不到说笑的意味。

  云锦一怔。

  淇水心想,师妹今儿这严肃模样,装得还真像。

  冷幽朔深邃的眼眸转了转,默不作声。

  玉若径直上前,抓住了云锦的手。

  她柔媚地冷笑道:“师姐,这是什么?”

  那上面的纹路本像蜘蛛网一般,增添了血红的亮色,更为可怖。而这颜色,现在还在不断变深。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这是你天生带下来的胎记。原本大千世界,你既说是,我原也没什么可疑的。可它居然会发光……”她把那纹路盖住,符咒立刻暗了下来:“居然还能影响到符咒的亮度。师姐,你倒解释解释,为何你的胎记,便如此特异?”

  “所以,符咒一直停在原地未动的原因,并非是鬼魂没有出现。而是——”她指着云锦的鼻子道:“她就在我们身边,却被我们忽视了。”

  淇水瞠目结舌:“云锦师姐,玉若说得是真的吗?”

  云锦不置可否,在心中默默叹道:她的联想能力好厉害。

  冷幽朔看着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很少展露如此开心的笑,这沉闷的气氛登时被打破。

  虽然这笑为他清秀的面容增色,但在这个气氛,这个时刻,也未免太奇怪了。

  玉若冷淡地问道:“师兄,这哪里好笑了?”

  “没什么。”冷幽朔咳嗽了两声,勉强恢复了平静,道:“只是想问问师妹,你这说话的口气是和谁学的?都不像你了。”

  她脸色变了变,道:“我……我一向如此,只是你以前没注意到罢了。比起这个……”她唤出了双刀,对云锦道:“你……”

  冷幽朔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玉若,我知道你是憋闷得慌,想找点事做。但差不多就收手罢,别再胡闹了。玩笑开得太过,就无趣了。”

  “哎?我没有胡闹……”玉若结结巴巴地道:“你难道不觉得师姐……的手……很诡异吗?”

  幽朔亮出了自己的胳膊,上面竟然也有和云锦相似的花纹,透出暗红色的光芒:“这是很平常的事物,你却在那里少见多怪,实在太无知了。”

  “哎,我就说嘛。云锦师姐长得这么美,才不可能是鬼呢。玉若师妹就会胡说。”

  “骗人!我看你一脸惊愕的模样,根本就是相信了我的话!”玉若听起来,似是娇嗔耍赖。

  她的神情却似乎,充满不甘。

  云锦还未过多思考,淇水惊呼道:“哎!快看!它动了,朝那边飞过去了!”

  看方向,似乎是青鸾夫人的住处。

  怪不得她之前碌碌无功。一直守在梦烟小姐的住处,怎么可能会有收获。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有几分迟钝。正常来说,做了上次那个怪梦以后,不就该想到,青鸾夫人有问题了吗!

  “跟我来!”她冲到最前方带路,同时不停地将法力注入到刻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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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若幽雪梦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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