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或者说被流放到西北荒漠的人,他们只崇拜一种人——那就是有实力的人,哪怕实力不够强,但救过他们的命,那也是受尊重的。
谭琰想了想,大概也只能猜测,自己还是西北军军师的时候,大概为这个伙计搭过一把手吧?所以换的如今的尊敬?
那伙计笑笑,很是腼腆的模样,道:“谭琰姑娘差点成了我们大当家的夫人呢,总要尊敬一点的。”
此言一出,面对着暗诡异的眼神和伙计混杂着淡淡羞涩和崇拜的笑容,谭琰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卧槽!大当家?不会是那一次在荒漠客栈之中,如同狼一样的男人吧?
天地良心,她当时真的属于对感情开窍了一半,正是缺根弦的时候,对于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感情,向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更何况,当时谭琰正处于被追杀的状态,哪里还有心情去谈情说爱?
正在谭琰寻思着是不是要和这个盲目崇拜而且显然表错了情的伙计说明白的时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一抬头——卧槽!那伙计呢?
暗已经抬手拿了一副碗筷,盛了一些米饭,自顾自尝了起来,这会儿见谭琰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便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道:“在你发呆的时候,自己走了。”
“哦……”谭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也埋头吃饭。
暗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觉得食不知味,将梵王往桌上一放,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吃得舒心!差点成为你男人的属下送来的饭菜,很好吃吧?”
谭琰觉得自己着实冤枉,更何况,就算她过去的感情史有点污点,这也和暗没有多大关系吧?这小孩的独占欲真是太旺盛了点。
谭琰知道自己现在要是不说清楚,估计暗要别扭很长一段时间,便也放下了碗筷,想了想,将当时的场景大概地回忆了一遍,不忘强调道:“我和那个男人其实也就一面之缘,要不是那伙计提醒,我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一段。”
暗面上的神情好了一点,但看着谭琰的眼神犹自带着一点怀疑:“你为什么总能惹上一些并不怎么样的人呢?”
谭琰冤得简直要吐出一口血来:“那是老娘愿意的吗?”
暗却没有听谭琰的,犹自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自顾自下了决定:“嗯,就这样。”
谭琰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就这样?”上天保佑,她一遇上危险就后颈发凉的预感,这一次可千万不要实现啊!
只可惜,谭琰这个无神论者无视了上苍许久,临时抱佛脚显然是不会有多好的效果的。
果然,下一秒,暗用力一拍手,坚定握拳:“我要给你找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人!这样你估计就能消停一会儿了。”
真是……好大一个卧槽!谭琰倾身上前,赶忙按住暗的手,急急道:“你可不要乱说——更何况,从来都不是我不消停,而是那些人从来都不让我消停!”
“那不如这样。”暗歪了歪脑袋,看起来还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我给你找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你在那里避世终老,总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你了吧?”
暗突然这么一说,谭琰其实很是心动,但好在关键时刻,理智总能跳出来帮忙,谭琰警惕地看着暗,道:“那你呢?”
谭琰避世了,那么暗呢?逍遥游走于天地间吗?谭琰有点担心,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啊。
暗就算不看谭琰的眼睛神情,也大致能猜出她在担心什么。本来这种事情,只要将暗记忆中的场景和谭琰说明白,就能打消她的这种顾虑,但暗偏偏不想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谭琰时时刻刻担忧着自己,想方设法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刷亲密度,暗心中就暗搓搓地爽个不停。
暗很难想象,万一有一天,谭琰对他的这种近乎是全心全意的关注——先不管这个关注是好是坏——没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反正不会是谭琰希望的反应就是了。
暗很是无奈地耸耸肩:“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也会替你赶走那些闻着臭味赶过来的苍蝇……”
谭琰听着前面还挺感动,听到后面就觉得不对了,打断暗的话,义正词严地抗议道:“我说你这是什么话呢?什么叫‘闻着臭味赶过来的苍蝇’?他们是苍蝇的话,那我是什么?你又是因为什么才有了这个机缘以肉身降临这个世界的?”
暗轻叹一口气,面上的无奈之情更加深刻了:“看,你就是这样一副急性子,叫人怎么放心哟。”
谭琰嘴角抽搐:少年你还能无耻一点吗?到底是谁不放人放心啊?她好歹也是经历过这个世界的丑恶和美好、也是有过军功的人好吗!
暗话音刚落,被打开的窗户之中就出现了一个身影,听着他们说话,动作微微一僵,但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谭琰回头,正好看见自家儿子昂首挺胸一副骄傲非常的模样,凌空踩着步子走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印主连看都不看谭琰,直接走到桌子上,在中间蹲坐下,看着暗,冷声道:“就是你在这里扰乱了谭琰的判断,是不是?”
暗微微耸肩,和印主互瞪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客气:“你说什么扰乱?也不知道是谁,说到半途不愿意好好说,就想着用不入流的哗众取宠的办法来吸引注意力——”
顿了顿,暗瞅准了印主要张口反驳的时候,飞快道:“但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印主瞬间炸毛:“你给我闭嘴!”
暗嗤笑一声,再接再厉不遗余力地气它:“现在我们把事情都商量完了,就连感情也交流好了,你又回来,能改变什么呢?”
印主弓着脊背朝着暗低吼,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只可惜,它现在是长毛猫的形态,全身的毛炸开,非但没有让它有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反而……把它变成了一团球。
看见暗赤裸裸的嘲笑眼神,谭琰头痛欲裂地伸手,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儿子的反应——毕竟印主发起脾气来可算是六亲不认,谭琰又不是没有被印主的怒气给波及的前例,万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印主是受了暗的刺激,还是出去一趟得了什么宝贝,让它心情变好了,直到谭琰伸手将印主给抱住,它都没有转头警告谭琰。
感受到手中柔软的、温暖的触感,谭琰小心地将自家儿子抱进怀中,扫了一眼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暗,抿了抿嘴,决定快刀斩乱麻:“儿子啊,刚才我们在讨论一个问题。”
暗微微挑眉:“你还真的决定和它说这个啊?”
谭琰眉头微皱,显然很不喜欢暗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果断无视了他,只低头看着自家儿子,柔声道:“你看,天色其实也黑了,我们夜间的床位分配……”
“床都给你。”印主有些莫名其妙,“我和暗的体质,都是不需要睡觉的——这是你们这些脆弱的生物才需要。”
生命体需要从睡眠中补充精力、身体进行自我调整、大脑要将白日里记住的、或者仅仅是看见的东西进行整合……
总的来说,睡眠的好处多多,但作用并非不可替代——对于暗和印主这样游离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的生命体而言,睡眠的作用就很鸡肋了。
因此,印主有些不确定为什么谭琰会跟它说起这个,见谭琰神情也确实有些诡异,想了想,劝慰道:“不过你放心,要是你夜间睡得不踏实,我可以和你一起。”
在谭琰还在流亡的时候、或者在谭琰被追杀的时候,甚至在辰家墓葬群之中,印主也总是跟着谭琰的,一起睡算什么?
只不过印主的理所当然,落在暗的眼中,可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挑衅了。
暗轻哼一声,道:“你晚上不能和谭琰一起睡。”
“为什么!”秉持着“暗反对的,都是自己要支持的”的信念,暗虽然并不在意所谓的睡眠权利,却也还是摆出一副抗争到底的模样。
谭琰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看着眼前大眼瞪小眼、就差没捋胳膊挽袖子地要打一架的两个生命体,谭琰长叹一声,也不打算劝阻了,反正他们之间总该有这样一场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谭琰面上甚至带起了一些笑容,指了指被打开的窗户,道:“我知道你们有本事——喏,窗户不还开着吗?你们要切磋,赶紧出去切磋,我是一点都不会反对的。”
此言一出,暗和印主都有些惊呆了。
为什么?难道之前那个一直阻碍着暗和印主不要私下互相斗殴的人不是谭琰吗?难道不是谭琰一直在告诫他们,遇事不能冲动,能不用武力解决就不用武力解决吗?
谭琰扫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两个生命体,嘴角微微上挑了一点——小样儿,都说了老娘实在不喜欢争宠那一套,非要在老娘面前现,现在吃到苦头了?
要说谭琰还在学校的时候——那年她大二,刚从训练营中回来,就被教官抓壮丁给新生军训。
只不过谭琰接手了那群分配给自己的新生之后,稍微熟悉了一点,立刻就知道为什么教官会将自己给抓壮丁了——都是特权阶级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