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辰家墓葬群中,谭琰拿不准时间的流逝,但是她确切地知道——或者说,没有什么时候,她会比现在更明白自己内心的渴望。
在刚刚魂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谭琰想要自由,那是一种非常单纯的、单纯到甚至有些朦胧的希望,若是有人问谭琰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自由”,谭琰估计也说不出来太具体的东西。
后来,谭琰和辰风炎纠缠在了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谭琰渐渐失落了自己的一颗心,那个时候她就在想,她想要的,估计是通过军功、或者某些别的功劳,成为那个能够和辰风炎比肩的女子,而非站在他身后、需要辰风炎保护的菟丝花。
后来,当谭琰被辰风炎背叛、被郁竹正利用、被身边亲近的人误会、又进了辰家墓葬群、后来又在辰应的千年谋划之下,历经了辰家墓葬群建立之初的那些事情……
谭琰此时的心态已经变成了,她只是想要一份平静的生活,快不快乐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要平静就好。
而现在,在经历了辰家墓葬群的地下空间,以及这个古灵精怪但确实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少年之后,谭琰觉得,她以后的人生目标可以再次发生改变了。
离开这个古怪的空间之后,谭琰只要能够将印主以及少年给养好,就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唉……谭琰在想明白的那一瞬间,表示很是无奈:想她堂堂一个军校高材生,成了魂穿这类封建迷信的典型不说,竟然还成了两个非人类孩子的监护人。
都说儿女是前世的债,谭琰都已经打定主意要独身到底——或者真的一不小心踏入了婚姻的坟墓,那也要培养出这个时代第一个丁克家庭才好。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啊。
谭琰边仔仔细细地找那个一定会存在的出口,边走神想这些有的没的,长吁短叹,无比忧伤。
辰风炎在检查空间的时候,走过谭琰身边两次,见谭琰每次都一脸有苦说不出、老娘壮志再难酬的倒霉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辰风炎停下脚步,看着谭琰,笑道:“谭琰。你确定你现在这样,不像是发癔症?”
“癔症你妹!”谭琰还没从那一阵子的自怨自艾中回过神呢,就听见辰风炎这么说,下意识地就反击回去了,“老娘懂事的时候,你还在和泥巴玩儿呢!”
辰风炎被谭琰这样抢白,眉头微皱,但很快又释然了——本来嘛,这个可能出去的最大的机会是印主找到了,而印主明显一心一意地向着谭琰,此时就算只是看在印主的面子上,辰风炎也不应该和谭琰计较,更何况辰风炎本身就对谭琰有意,更不会介意什么了。
只是谭琰此时的状态明显不对,辰风炎顿了顿,让少年加紧利用荧光点的生命体找寻可能的出口,自己走到谭琰身边,放缓了声音,道:“发生什么事了?”
谭琰有些惊讶,扭头看着辰风炎:“你干嘛?不找了?”
辰风炎抿了抿嘴,顾不上印主看过来的、有些怪异的眼神,拉着谭琰往边上走了两步,道:“我担心你。你的脸色……你可能自己看不到,你的脸色不太好。”
谭琰皱着眉头被拉到一边,闻言,很是随意地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道:“哦——那估计是营养跟不上。”
“你说什么?”辰风炎有些疑惑。
谭琰摊开双手,一副“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的模样:“我说,我们在辰家墓葬群中这么久了,印象中,我们可曾有过正儿八经地吃东西的记忆?”
辰风炎本来还没有注意到这上面,这会儿被谭琰这样提起,也觉得肚子里似乎有点空虚的感觉,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谭琰轻笑一声,道:“连你这样能忍的人都有所感觉了……看来整个墓葬群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啊。”
辰风炎被谭琰笑得有些意外:“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什么?”谭琰皱眉看着辰风炎,“好像那个隐瞒自己知道的内容、还屡次想要把我引导到错误的思考路线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吧?”
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锋利、神情带着淡淡骄傲的女子,辰风炎心中微微一顿,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有种两人又回到了西北军的感觉。
在西北军的那段日子,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奢华享受,但是那种自由和天地任我行的肆意,是在步步为营的京城无法感受到的。
辰风炎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郁竹正不会动辰家——起码在自己战死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死去之前,不要对辰家下手,他可以不要任何权势地为东国守一辈子的西北边防。
只是想归想,辰风炎知道,即使进来了一趟辰家墓葬群,但是他还是等于什么筹码都没有掌握在手上,想要代表辰家和郁竹正谈判,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
看了眼边上神情有些不耐的谭琰,辰风炎轻叹一声,现在的他,确实也还没有那个资格,站在谭琰身边,实践自己当年对谭琰许下的诺言。
辰风炎是想要保护谭琰的……起码,在某一段时间里,辰风炎说这句话是真心的。
只不过,自古以来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在时间的蹉跎中,甚至都用不了几年,只要碰上利益、碰上权势或者碰上别的什么,就会粉身碎骨。
谭琰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才不会像以前一样,傻傻地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辰风炎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辰风炎生命中最重要的,永远是那个辰家,那个腐朽、奢华、暮霭沉沉偏偏又带着诡异惑人气息的辰家。
谭琰知道自己的性子算不得好,她也从来不追求什么当世最好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十全十美的人,但那不属于谭琰。
谭琰看得清楚,她要的那个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不过是一个沉稳可靠的男人,他可以有无数的小缺点,但是他一定要正直善良,他一定要将她谭琰放在生命的第一位。
辰风炎做不到最后也最重要的那一条,所以在谭琰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局了。
只是印主明显还没有明白这一点,这会儿看见那个自称要成为自己“父亲”的男人拉着谭琰在黑暗中嘀嘀咕咕,当即就有些着急了。
就在印主不管不顾要绕着阳光跑过去捣乱的时候,忽然被少年给抱了起来。
毕竟是体型差距摆在那里,印主惊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压制了四肢抱在怀中。
“放我下来!”印主一张毛茸茸的猫脸顿时黑得不能再黑,瞪着少年的模样就像是随时都可以发飙。
少年丝毫不畏惧印主的黑脸,依旧笑嘻嘻的,还不忘指挥着那些荧光点去为自己找到可以出去的路,边道:“别动,让我看看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话音未落,印主就恼羞成怒,从身体里飞出光鞭朝着少年嫩生生的脸颊就抽过去,看那架势和力度,显然是不打算手下留情了。
少年惊呼一声,随手就将印主丢了出去,身子往后一仰,这才堪堪避开那条看上去就毒辣无比的光鞭,只是眸色有些兴致盎然。
印主一落地,立即抖了抖身上长长的白毛,恶狠狠地看着少年,眼中还有再明显不过的嫌弃。
“喂喂喂,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跟你不客气!”少年也被印主看毛了,当即叉腰叫道。
少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它从有智慧开始,就吞吃其他生命体获取能量,若不是遇上了谭琰,还以谭琰的血作为引子凝聚出自己的身体,它估计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一直存在,直到整个辰家墓葬群再也承受不住这样能量场的扭曲,自行崩塌。
到时候辰家墓葬群没有了,它们这些依托着辰家墓葬群而出生的能量体又怎么可能活着?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少年才想要和谭琰一起离开。它身上有谭琰的血,也就是说,它间接算是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联系,想来就算是离开辰家墓葬群,它也能生存的。
印主瞪着眼睛看着少年,圆溜溜的猫眼满是似笑非笑的神采,道:“你想说什么,倒是说啊。”
少年懒洋洋地指了指边上到处飞舞、碰来碰去的荧光点,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印主就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它:“这不就是你的宠物?用来吞吃其他能量体,给你输送能量的东西。”
“这东西你身上也有。”少年淡淡道。
印主只愣了一会儿,很开就反应过来,尝试着抽出自己身上的光鞭,在黑暗中晃了晃,划出一道好看的荧光痕迹。
少年点了点头:“就是这东西让阳光攻击你。这也是我和你身上,最大的不同。”
印主不是那么有底气地反驳:“不可能——你,你看那些荧光点,它们到处乱飘,也并没有受到伤害啊!”
少年看着印主,笑了笑,并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意味深长地和印主对视一眼,就这么施施然地转身,走了。
卧槽!这就走了?印主在那一瞬间有种忍不住跳上去揪着少年的耳朵好好问清楚的冲动。
奈何少年直接走到了阳光底下,迎着略显强烈的光线,抬头,眯着眼睛细细搜寻他们头顶上的空间。
既然他们都分不清楚阳光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也在出现阳光的周围搜寻了一段时间,范围也是相当大,可是都没有找到所谓的“空隙”,那么,为什么不能往头顶上找找可能的出路呢?
少年就这么想了,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就在少年快要承受不住眼睛的压力,简直要无奈地放弃的时候,它忽然发现在自己头顶上方,黑暗为密集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细微的波动。
这是什么呢?少年缓缓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了一下那个地方的黑暗能量,有些诧异地发现——那个地方的家伙在哭。
呃,好吧,这个说法比较人性化,但是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那个地方的黑暗能量在不断传达一种它被人欺负得狠了的意思,而少年看见的那个细小的波动,其实是那股子黑暗在挣扎扭动着要逃离——想要逃离而办不到。
少年忍不住皱眉,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总要对这个孕育了自己这样一个千古难得的生命体的地方做点什么。
于是,少年就挥了挥手,想要调集周围的黑暗能量去解救也好,补充也好,反正就是朝着那被困住的、挣扎尖叫着表达委屈的黑暗能量过去。
只是一开始调动周围的能量,少年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周围的能量都不想过去?要知道这个空间总体上还是依照它的意志在运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