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人比赵礼更加清楚。
若说赵璠一开始是一代明君的话,那么现在他便已然开始走下坡路了。证据就是身为皇帝却总是被自己身边的女人——特别指那个面和心险的左皇后左以纯——牵动。
左以纯身为左太师的嫡女,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为左家牟利,但奇怪的是,左太师却对这个女儿的很多提议都提出了反对意见。于是这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整个朝堂都搞得一愣一愣的,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究竟事情会往哪个方向走。
左以秀翻着手上的书,脸上泛起了一个笑容:“顾怜啊顾怜,你人都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埋下了这么一个暗子?真是让人又讨厌又喜欢呢——”
周氏走了进来,果然看见左以秀呆在自己房间里头,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以秀,你怎么又把自己关在这里头了?”
左以秀抬头看向周氏,笑道:“娘,您怎么忽然过来了?”
周氏叹了一口气,道:“以秀,娘实在是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啊,你现在都二十几了,却还是——唉!”
左以秀却只是笑着,道:“娘,您没事提这个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不会想要嫁人的,既然我这么想了,那么现在是什么年纪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氏愁眉深锁,道:“可是你是太师府的小姐啊,怎么可以不嫁人呢?这不是让整个太师府被笑话吗?”
“现在父亲几乎每次上朝都会驳回皇上的旨意,而且总是有理有据,皇上现在只怕是看着大姐的面上才没有的向我们动手——”左以秀轻笑道,“在这京师里面——不,是凡是当官的人里头,哪个不是长了三四个乃至五六个心眼儿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谁会没有眼力见儿地来太师府提亲?还有谁会愿意娶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彻底惹恼皇上的太师的女儿呢?”
周氏闻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早一些给你定下婚事才是,也不用拖到了现在,高不成低不就,连嫁个人都要费上许多心……”周氏说着不由眼眶红了起来。
左以秀见周氏这样,便安慰道:“娘,其实事情没有这么糟糕。不过是不能嫁人罢了,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其实这还算是一件好事呢,现在父亲和皇上的争执已经渐渐激烈,只怕不久就要定个胜负了——但是不管是哪一方胜,哪一方输,对我们左家来说却都是有着影响的,但是这种影响并不会太重。”
周氏见左以秀说得信誓旦旦,心里也送了一下,而后便又道:“但是老爷……最近却是愁眉不展的……”
“那是因为父亲知道,不管是哪边占了上风,父亲都是要辞官的。到时候左家只剩下大姐在后宫撑着,只怕会独木难支。左家败亡,已是大势所趋……”左以秀冷笑道,“若是七年前大哥没有离开,这种情况倒还是会好一些,可惜……”
周氏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那该怎么办呢?要不这样,我们传信去,让大爷回来一趟?”
“传信?大哥自从离开了京师之后便是行踪不定,谁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左以秀想起左以珺的事情便是满心的不悦,“说是传信,但是让谁去传,又穿到哪里去,这些必须解决的问题,却是连一个都没有解决……”
周氏也不由犯愁,叹了一口气,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左以秀看了周氏一眼,道:“娘,这是朝堂上的事情,咱们是后院的女人,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管得太多的好。”
“但是——”周氏听到左以秀的话,不由将眉头皱得更紧,“但是老爷他……”
“娘,您听我的,这件事就不要管了。”左以秀轻笑,站起了身,“您啊,就好好管理着太师府的后院,其他的,就交给女儿去办吧。”
周氏看着左以秀,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以秀,娘知道你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娘都知道,所以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左以秀不由怔忪了一会儿,良久方道:“我都知道了,娘亲。”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在后宫掀起了暗涌的。左太师失去圣心,无疑是对左皇后提出了一个挑战。
“白姐姐,咱们现在难道还要跟着皇后吗?”才刚刚被封为惠妃的冰氏问道,“其实咱们当初决定跟着皇后娘娘走还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将你我选进了宫里?现在左太师惹恼了皇上,皇后娘娘眼看着就要自身难保了,难道我们还要继续跟着皇后娘娘走?”
白氏此时尚为靖娥,本就不是能够与三妃一争的身份,此时听得冰惠妃如此说,便道:“惠妃娘娘尚知道你我是皇后娘娘引荐的吗?此时皇宫中有着皇子的不过是皇后娘娘一人而已,孟丽妃看似带着皇长子风光无限,但是要真的论起来,皇长子在皇上的心里又哪里比得上三皇子呢?皇后娘娘又深得圣心,即使左太师惹恼了皇上又怎么样,没见到皇上宁肯忍者气不发都不愿意问罪左家吗?以妾身看,还是不要另谋他路了,否则只怕得不偿失。”
冰惠妃闻言只是冷笑道:“白姐姐你也太过小心了。皇后娘娘确实是深得圣心,这一点谁都知道——但是要在后宫立足,光凭皇上的心意是不够的,还要看身后的势力!左太师一倒,皇后娘娘只怕就要独木难支了,即使发号施令也不会太过硬气,那时候你我家中势力方起,即使对上了皇后娘娘,又有何惧?”
白氏摇头道:“皇后娘娘入宫日久,比之你我必然是更清楚皇上的性子的。若是皇上真的有心问罪,难道皇后就不会斡旋一二?到最后,左太师辞官归隐怕是最重的后果,哪里会被问罪?更何况,左家确实是没有了男丁在朝为官,但是惠妃娘娘可不要忘记了,左太师是三朝元老,他的门生可说是‘桃李满天下’的。士林里头即使是最为清高的清流都要给左太师三分薄面,你我家中势力方起,难道还能与左家的门生一较高下不成?”
冰惠妃但觉心头火起,不由冷笑道:“哼,本位看着是白姐姐在这宫里待了几年,竟连胆子都变得如指甲片儿一般了!你不肯与我合作也罢,却说这些话来埋汰我,全不顾你我多年的情分,当真是让人伤心!”
“我就是顾着你我多年的情分才相劝于你,让你莫要行差踏错!”白靖娥叹道,“你难道竟这样想我?皇后娘娘这个位子不是我们能够肖想的——只怕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你这个想法,莫说是你了,便是冰家都要受到牵连啊!”
冰惠妃闻言却是更气,冷哼道:“本位只同你说了这事儿,若你不去告诉皇后娘娘,她又怎么会知道?是本位看错了你,谁想到你竟然是面慈心恶的……本位倒也不怕,皇后娘娘防得再紧又怎样,本位还不是怀上了身子?且待本位生下了皇子,看那个左皇后怎么嚣张!”
白靖娥见冰惠妃已经是铁了心了要同左皇后分庭抗礼,连旁人说的道理都听不进去反倒指责起自己来,顿时有些不悦,但是看着平日里相处的情分还是道:“皇后娘娘的妹妹曾经是先帝的贵妃,李太后的势力有一大部分是落到了她手上的。左太贵妃死后,皇后娘娘自然是将那些势力收为己用了,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只怕隔墙有耳啊!”
冰惠妃冷笑一声,却是并不领情:“那还真是谢谢你提醒本位了!她左皇后是个厉害人物,难道本位就是吃素的?”说罢,径自走了出去。
白靖娥此时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椅上。
自从七年前毁井事情过后,皇长子是越来越得皇上的欢心,而皇长子之后提出左以纯身为皇后却在现在仍旧住在宣和殿实在是有些不好,理应迁往燕宁殿后,即使是满朝文武都对这个皇子另眼相看了。
是以现今左皇后已然迁到了燕宁殿,而宣和殿则是作为闲置之处被封了起来。倒是孟惠妃因为养育皇长子和二公主有功,被提拔为了丽妃,而冰氏也因为有了身孕成为了三妃之一的惠妃,现今正居于玉华阁。
白靖娥想到这里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想到家中传来的要自己快些争宠的消息,苦笑道:“说得容易,争宠?谁不知道皇上的‘宠’都是在皇后娘娘那里的?怎么争?”
禄儿正在倒茶,闻言便笑道:“其实要奴婢说,小主您也不用太过忧心。皇后娘娘的隆宠那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您又何必去争?左右皇后娘娘是在提拔着您的,便是熬,也能熬出头的。”
白靖娥闻言笑道:“你这丫头,看得却是比旁人还要清楚几分——”
禄儿闻言道:“也不是,当年颜丽妃一倒,玉华阁中的宫女几乎都被赶到了冷宫,要不是小主您出手相救,只怕奴婢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当初颜丽妃得势之时是多大的风光小主您也不是没有见到过,但是这一出事,便是树倒猢狲散,连性命都没有保住——奴婢从当年的人人艳羡到那时的人人可欺,便知道了这宫里头的富贵恩宠都是在火上熬出来的,一个不慎就会掉进了火坑里再也出不来了……”
白靖娥却是淡然一笑,道:“可不是吗?都是火坑里头熬出来的,还不如小心谨慎着些。虽则没了那什么富贵隆宠,但是至少还能够平平安安啊……只是,有太多人看不透了,只想着前路的好处,却不想自己脚下早就已经燃起了火,都要烧到眉毛了才知道错了。可那时候还有什么用呢?为时已晚,可不是说说的啊!”
赵璠进燕宁殿的时候是带着赵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