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知道,绝对不会是皇后娘娘下的手。”陌上桑说得肯定,道,“毕竟若是皇长子,是绝对不会中了皇后娘娘的计谋的。倒是皇长子自己喝下毒药自尽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呢。”
赵祜狠狠瞪了陌上桑一眼,道:“皇兄不会这么做的。倒是你,虽然母后说要我像尊敬大皇兄一样,尊敬你这个所谓的表哥,但是我怎么觉得你除了和我长得比较像以外,没有一点半点是能够比得上我大皇兄的!”
陌上桑微怔,总算是弄明白了赵祜今日对自己的态度的原因,这大约还是因为皇后提起了皇长子吧。
“太子殿下自可放心。臣明白皇长子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敢要求有这样的待遇。”陌上桑立即开口划清了界限,笑道,“现在太子殿下可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皇后娘娘不是还等着吗?”
赵祜冷眼看了陌上桑一眼,转身向宣和殿走去。
宣和殿今日很反常,这是赵祜一进门就感觉到的事情。
首先,宣和殿今日竟然点了熏香,还不是左以纯喜欢的檀香,反倒是一种如同草木清香似的味道,虽然让人闻起来觉得舒服,但是也未免太过反常。
其次,虽然左以纯掩饰得很好,但是她脸上眼中带着的期盼却是逃不过有些观察力的人的眼睛的。看起来左以纯十分想要见到陌上桑,甚至已经到了掩饰不住的地步。
而对于左以纯的这些反常状况,身为她一手教导出来的皇子,赵祜表示十分难过。
赵祜和陌上桑向左以纯行了礼,左以纯便立即让他们起来了:“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礼用来做什么?快些坐吧。”
赵祜眉头微皱,便坐了下来。
倒是陌上桑被左以纯这翻天覆地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道;“礼不可废,皇后娘娘,臣……”
“本位不是说了吗?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也不要总是‘臣’啊‘皇后娘娘’地叫了。你原本该叫本位……”
“皇后娘娘!”月眉直觉不好,立即开口道,“皇后娘娘,还是先让小皇——小公子坐下吧。”
左以纯立即点头,笑道:“上桑是吧,本位是你的姑姑,应当可以这样叫你吧?上桑,你先坐吧,不要总是站这了。”
陌上桑谢过,便也坐下了。
左以纯看了陌上桑许久,仿佛想从陌上桑脸上看出什么来似的,良久方才道:“上桑啊,你是本位的儿子,的表哥,按理来说,理应叫本位一声母,呒,姑姑。都是一家人,日后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陌上桑微微皱眉,刚想站起来反驳,左以纯便又开口道:“可不准说什么‘礼不可废’!本位等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你是本位的——侄子,本位现在心里头除了高兴便是伤心,你可不要推辞了,本位心里头也会不好受的。”
赵祜却是皱了眉头,道:“母后,这是皇宫,哪里能够让左家的人认亲了?”
“胡说!”左以纯却是立即喝斥道,“祜儿,上桑那是你的哥,表哥,你难道不能够好好和上桑相处吗?”
赵祜却是只觉得左以纯似乎是犯了什么病,道:“母后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儿臣便先告退了,父皇那里还有很多事情让儿臣处理。”说着,赵祜便立即离开了。
“祜儿……”左以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但是此时此刻她整颗心都在自己这个消失了二十三年的儿子身上,哪里能够顾得上赵祜,便也随他去了。
陌上桑见这里头气氛不对,便立即道:“既然太子殿下离开了,臣也不便多留。臣告退……”
“慢着!”左以纯好不容易才终于见到了陌上桑,哪里能够让陌上桑就这么离开,当即道,“上桑,祜儿那边你先别管了,来过来让本位看看……”
陌上桑若是再察觉不到这件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便真的是一个傻子了。左皇后必定是不会因为自己是左以珺的孩子而对自己的态度忽然改变成这样,就像是一个母亲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一样。
“皇后娘娘,恕臣无状。”陌上桑却是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挑明自己的身份,而且他对左以纯并没有什么好观感,便道,“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您的儿子,若是因为臣的关系让皇后娘娘与太子不合,那便是臣的罪过了……”
“祜儿是本位的孩子不错,难道你便不是我的儿子了吗?”左以纯却是脱口而出道。
陌上桑顿时一惊,忙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臣的父亲是左以珺,臣的母亲是左夫人,又怎么会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而左以纯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是却并不想再掩饰了,便道:“上桑,不,祚儿,你该叫赵祚的。当年本位被颜丽妃和陈太后逼迫,不得不将你和平芳那个丫头互换……是本位的错,让你从小就不在亲生父母身边,但是本位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啊!祚儿,你不要怪母后好不好?不管别人怎么说,母后心里还是爱你的啊。”
陌上桑也知道此时左以纯必然是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世,是以也便不再掩饰了,道:“皇后娘娘,不管怎么说,在臣心里,臣始终是左以珺的儿子……”
“可你确实不是啊。”左以纯却是立即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啊!当年因为后宫的陷害,本位才不得不将你送走——祚儿,本位知道你其实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对吗?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本位当年做了这样的事情?”
陌上桑轻舒了一口气,道:“臣,并没有怪皇后娘娘,正如同颜叔叔说过,当时皇后娘娘在后宫的处境也是十分尴尬,若是不将臣送走,即使皇上再宠爱皇后娘娘,您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臣并不怪皇后娘娘。”
左以纯本来还以为陌上桑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在之前,颜珏便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陌上桑了。如今左以纯听得陌上桑说并不怪自己,心里又是伤心又是高兴:“祚儿,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怪本位是真的,而不是骗骗本位的?”
陌上桑点头,道:“只是皇后娘娘,臣现在是左以珺的儿子,是皇后娘娘您的侄子,并不是您生下的皇子赵祚,所以,皇后娘娘还是不要以‘祚儿’这样的称呼了。”
左以纯听得陌上桑肯承认自己这个母亲,心里已经是十分欢喜了,对陌上桑提出的要求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道:“是了是了,我不该叫你‘祚儿’,这是赵璠起的名字,可是赵璠已经不要你这个儿子了,又怎么能够再叫你‘祚儿’?那我再想个别的名字,想个好一些的……”
“皇后娘娘不用多虑,臣还是很喜欢现在这个名字的。”陌上桑立即开口道。
左以纯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是微微一敛:“那,本位还是叫你上桑——但是上桑,你该叫本位‘母后’的啊,为什么还是要用‘皇后娘娘’这样的称呼呢?你心里还是没有原谅母后对不对?”
陌上桑却是立即解释道:“世人都认为您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儿子,臣怎么能够叫您‘母后’?若是传了出去,对您和太子都不好。”
左以纯却是沉吟了良久,方道:“那在宣和殿的时候,只要皇上和祜儿不在,你便叫我母后好不好?这里都是本位的心腹,是不会传出去的。”
陌上桑扫了周围几眼,又看到左以纯脸上带着的期盼,不由有些心软,叹道:“那好吧。”
左以纯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你来了,那今日午膳便在这里用吧。到时候祜儿也会回来,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聚聚,培养培养感情。”
陌上桑点头应下了。
赵祜今天心情似乎很不好。
严珞珈端着茶进来的时候,赵祜正埋头处理事务。
严珞珈眸光微动,脸上带上了一种极为温和的笑容,走到了赵祜身边:“太子殿下,还是先用些茶吧,您自从早朝之后,就一直没有喝过一口水呢。”
赵祜抬头,见是严珞珈,心里不由一松,便接过了茶,笑道:“方才还不觉得,你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渴了。”
说着便拿着茶杯喝了一口。
严珞珈垂眸,见赵祜将茶杯放到了一边,方才开口道:“方才太子殿下进来的时候,可是将妾身吓坏了。难道在皇后娘娘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太子殿下一过来便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赵祜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严珞珈道:“吓到你了?”
严珞珈垂眸,轻轻点头,道:“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是皇后娘娘又说了什么话了吗?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毕竟是太子殿下您的母后,即使皇后娘娘可能平日里强硬一些,但是对太子殿下的关心却是做不了假的……”
“是啊,她是挺关心我的,但是母后今天却将我摆在了陌上桑之后。”赵祜冷笑道,“一个侄子都比我这个亲儿子要来的好,哼!”
严珞珈微微皱眉,良久无言。
赵祜却是不由问道:“珞珈,你是一直跟着大哥的,你说若是大哥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会怎么做?”
严珞珈微微一怔,忽然笑出了声,道:“太子殿下,皇长子殿下是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的——皇长子生性仁和,又岂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对什么人有所怨怼?不过若是今日换了是皇长子听到这些话,必然是会先向太子殿下说一番大道理,再好生安慰太子殿下,最后再亲自带着太子殿下去皇后娘娘那里请罪,缓和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
赵祜听到这里却是笑道:“可不是,依着大皇兄的性子,必然是会这么做的。”
严珞珈见赵祜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一些,便笑道:“其实殿下不必因为这件事情如此生气的。依妾身的看法,皇后娘娘这么做,不过是替太子殿下拉拢这个新晋的太子宾客罢了。虽然一时可能更加关心这个侄子,但是心里头却是偏着太子殿下的。毕竟,太子殿下可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啊。”
赵祜舒出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小题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