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点头道:“我今日在酒楼里听到了许多原本不想去在意的事情,但是为了你,我却不得不在意了。你可以不在意我的出身娶我,那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我不能,不能让你成了京师的笑话!”
左以珺脸色沉了下来,低声道:“你就真的以为,我那样子看重自己的名声?”
“你并不看重的。”顾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然你也不会决定要娶我——但是我却不得不看重。你是一个好人,而我,配不上你。”
“顾怜,你既然知道我不看重,又为什么要去在意我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左以珺皱起了眉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顾怜却是摇头反驳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喜欢我。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的喜欢能够持续多久?等到这种让你迷失的色彩褪去,你心里是不是还会这样子不在意那些现在不在意的东西?那是你的前程!”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左以珺轻笑,“但是现在的我,却是带着一颗真心的。顾怜,你要为了那尚是未知之数的未来,而放弃我们原本应该享有的幸福吗?”
顾怜闻言微怔。
“你看,你也在犹豫了。”左以珺见顾怜有所动摇,心里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但是好与不好,值与不值是由我自己来衡量的。现在,顾怜,我不能没有你。”
顾怜闻言大惊,脸上渐渐起了红晕,良久方道:“你拿一颗真心待我,我自然、自然——我定然会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让你成为京师的笑话。”
“这事交给你夫君我,你现在只要好好备嫁就好了。”左以珺笑道。
顾怜原本未褪的红晕更加显眼,再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拧着手里的帕子。
在京师里风云迭起的时候,困龙渊中的左以纯显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刀昭自从上一次被司空澜气走之后,好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进过困龙渊,倒是原本说着自己已经忘情的江心锁整日里看着进入困龙渊的路口,像是下一刻刀昭就会从那里走出来一样;显然,江心锁这是旧情难忘了。
左以纯不由地皱了眉头,忽然发觉这些事情搅得自己有些头疼。
若是刀昭对小姨还有感情倒是还好说,若是没有……
“看起来,你好像是黔驴技穷了。”司空澜此时却进了门,脸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让左以纯觉得他现在是在看笑话似的,连语气都是不同以往的凉薄。
左以纯看向他,眼光微闪,想起了他以前说过的话,冷声道:“你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现在是想来嘲笑我不自量力?”
司空澜冷硬的脸上忽而扯开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好像是在感叹左以纯的小聪明似的:“我并没有这样的闲心——其实我可以帮你。”
“帮我?”左以纯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语气却还是有些怀疑,“你怎么帮我?用你和他不清不楚的关系?”
司空澜脸色微沉,仿佛是不满意左以纯说出来的话,但是立即便恢复到了原本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不清不楚?我跟他的关系清楚得很。我是他遗弃荒野的儿子,他是我不想认的父亲。”
左以纯虽则已经猜到了司空澜与刀昭的关系,但是乍一听闻这其中的曲折还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怪道我这几天冷眼瞧着,似乎他有愧于你——原来竟是为此吗?”
司空澜冷哼一声——带着一种极为诡异的嘲讽:“他自然是对我有愧的,否则又怎么会在知道我是他儿子之后巴巴地送上门来让我出气?”
“他是怎么知道的?”左以纯蓦地问出了自己最难以理解的问题,“以你的反应来看,并不想要认这个父亲,但是他却为什么会知道你是他的儿子呢?”
司空澜勾起唇角,眼光扫向左以纯,左以纯被他冷硬的目光看得一惊,立即转开了话题:“你不是说你当时是被弃于荒野的吗?为什么还会活下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困龙渊?”
司空澜怔了一怔,好像并没有想到左以纯会问这些事情,思虑了一会儿,方才道:“罢了,反正是要与你合作,那些事情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说罢,他坐在了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开口说道:“那年我五岁,并没有多少记忆,只记得我的父母在带着我和我的双胞胎哥哥出门时恰巧遇上了劫匪,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们——后来在我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我看到我的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竟然同那些所谓的‘劫匪’相谈甚欢!”
“啊!”左以纯听到这里不由惊叫了出来,“怎会如此?莫非,莫非是刀族长他……”
“不错,正是我的父亲自导自演了这场戏码,让我们乃至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死于一个意外,可惜却是被我发现了。不过当时我还小,自然是被窥破了行藏——”司空澜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透出了仇恨的光芒。
左以纯看着他渗人,顿时心中一悸,忙转移话题道:“可是这并不合理啊。刀族长没有理由杀了自己的结发夫妻啊?若说是为了小姨——也不可能啊。”
司空澜点点头,道:“我也是一直在怀疑这件事,知道我来到困龙渊。这几年,我陆陆续续查到了一些事情,跟我的父母有关。”
左以纯心下一紧,脱口问道:“莫非是你母亲在族中的地位超过了你的父亲?”
司空澜点头,却又摇头,道:“若只是地位倒也没什么——你理应听江姨说了吧。刀昭他小的时候是生活在赫赫族的。赫赫族一向排外,与摆夷族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所以父亲回来的时候——纵然他是前任族长的独子,但是不服他的人还是有很多的,是以他才娶了我母亲。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母亲本来就是族长的继承人,在族中呼声颇高。是以在母亲生下我和哥哥之后,族中竟然渐渐出现了拥护我和哥哥的呼声——而其中所蕴含的深意,我想你也应该明白。”
左以纯呼了一口气,道:“的确,刀昭毕竟是在赫赫族长大,学习的又是赫赫族的礼仪,纵然摆夷族不排外,但是恐怕也很难接受他的——可是他居然会为了族长之位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左以纯一时语塞了。
“所以我恨他。”司空澜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半点松动,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他为了不让我将这件事说出去,便将我绑在了树上,之后便离开了树林。”
左以纯不防他猛然换了话题,但是从他的话里还是听出了刀昭当时的确是狠下心肠要除掉这个儿子了,又复想到司空澜现在的姓名,问道:“是赫赫族的司空家救了你?”
司空澜犹疑了一下,点头道:“虽然我后来知道他们当时救我是带着目的的,但是他们真的对我很好,就像是对亲生孩子一样。”
“目的?”左以纯微愕,“什么目的?”
“当时司空家因为小人挑拨,竟将赫赫族的祖先灵堂烧毁,而后叛出奇镇,引来了赫赫族高手的追杀——”司空澜轻叹了一口气,道,“司空家有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司空家为了保住他,便救下了我——”
“狸猫换太子!”左以纯一怔,“那你,怎么会来到困龙渊,而没有被那些高手给——”
司空澜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严重蓦地透出了一种强烈的恨意来:“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简直不是人!”
左以纯被司空澜突如其来的怨恨吓了一跳,蓦然想起当时江心锁形容司空澜的话——“若是那个男人现在在你面前,你是不是会立刻杀了他?”
司空澜微怔,随即冷哼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我并不是赫赫族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一个人是不是赫赫族的。”
左以纯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你说那人认出了你不是赫赫族人,那么司空家的那个孩子呢?”
司空澜眼底漾起了一抹失望,道:“我那时五岁,自从被司空家救了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们,直到六年前,那个男人忽然找上门来,带了一个人头——正是那个已经被送走的司空家的孩子。”
左以纯本来便是想到了那个孩子的命运必然是一个死字,但是亲耳听到司空澜说起来,却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一个孩子而已,却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哼,若我是那个男人,我也会这么做。”司空澜却是并没有附和左以纯的看法,“斩草必然是要除根的。若是因为一时的不忍而给自己留下了后患,哼!”
左以纯沉默了,她忽然发觉自己和司空澜似乎还有些观念是不同的——比如对于人命的看法。
司空澜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轻嗤道:“其实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人命了。古来权力变动需要多少人命去填着那些漏洞?你若是继续这样子多愁善感下去,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你了。”
左以纯听了这话,顿时如遭雷击!
左以纯目光渐渐变得坚定,看向了司空澜:“我知道你想要跟我合作,你同我说这些往事无非是想要让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那我现在问你,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帮我?你又想从这个合作中得到些什么?”